晚上她順同事的車到時間廣場。然后轉BRT。一直到終點站。
不知道是幾點到的。迷糊的睡著了。當所有人都下車后,她才被這一陣嘈雜的下車聲給叫醒。
突然旁邊有個聲音問道:還不下,睡得可舒服?她猛得回頭,發現他就坐在那。這樣的問話方式讓她覺得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一種久違的、帶著暖暖音調的磁性聲音,又有他特有的調皮。陌生的是他長一張她以前完全從沒見過的臉,雖然談不上帥氣甚至還有因為有幾條明顯的傷疤而顯得略略有些怪異,但是至少沒有在下完人的公車上讓你感到不安全。于是她回了一句,你怎么還不走?
不知道是跟她一樣到了終點站似乎忘卻了時間,還是所有人都走空后他又獨自折返的。總之不是意外就是巧合。
然而他的回答更是讓人意外:等你啊。要不然放這么一個美女在車上,不安全。他的眼神里透露著半玩笑半篤定,但認真的關切卻是生生的寫在了臉上。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長。她在想她到底認不認這個突然出現并且表現的好像很熟絡的人。同學,客戶,網友或者公車上有過一面之緣。抑或是同住一小區的?
他再次用征求她的意見的口吻問道:你是要跟我走呢,還是要跟我走呢,還是要跟我走呢?
她被他這個假象式的問話給逗樂了,這明顯就是一個帶著不容紛說的訖使句嘛。
她站起來,揉揉眼睛,抻抻衣服。道:我是該走了。她仍然不確定她到底是否認識這樣一個男子。她努力回想她們曾經在哪見過。心中像一個微縮光盤一樣,不停的按著倒退鍵來搜索。表面還故作鎮定。
下車后她看見不遠處有一片燈火通明的城。在泛著藍光的夜幕下,顯得格外光輝,明亮。好像拉斯維加斯的不夜城。她也不確定她是否來過這。他說道:我們到了,走吧。
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邁著猶猶疑疑的步子。她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他走。但是他眼里透關切和熟悉讓她明顯感覺到。他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一個可以值得信賴的人。
過馬路的時候他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問道:還記得這個地方嗎?這里有整個加州最美味的大蒜薯條。因為這作城叫大蒜城。她突然找回一點點對這個人的記憶。但是這張臉她仍然記不起。對于他牽起她的手。她還是本能的甩開了。
他聳聳肩膀,用一種無奈又調皮的口吻說:whatever~
他調整一下情緒,重新用充滿柔情的眼睛說道:我說過我會帶你回來的。你忘了?
她開始有所動容。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話本能的打動了她。甚至有些混亂了:這到底是在哪?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苦惱。邊走邊說。這個地方有你最吃的冰淇林,叫火山冰激淋。還有一家專門出售巧克力粉的店。是你經常光顧的。你喜歡用抹茶味的或者白巧克力粉加牛粉兌成最愛的巧克力奶茶。
她若有所思地想想:自己每天睡前是要沖一杯這樣的熱飲來助眠的。先放半勺紅糖,用溫開水化開。再放2勺巧克力粉兌上適量的牛奶,放在微波爐里打上1分半到2分鐘的時間。溫度剛剛好,花3分鐘的時間喝完。然后再用10分鐘沖個熱水澡,舒服的縮進自己的被窩。有時會拿安的《眠空》來閱讀,有時帶著忙碌一天之后的快意或疲倦輕松入眠。這是她出國后帶得不多的讀物之一。
她忽然有些確信,自己是來過這個地方的。但是眼前這個人又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呢?她覺腦袋里有無數的錯亂的畫面在浮現,可是有些回憶再怎么努力也無法回放,她開始頭痛欲裂。
他輕輕撫住她的肩,說:親愛的,想不起就算了。不要勉強。重要是你在這里,你在我身邊。口吻里掩飾不住的憐愛和疼惜。
他的聲音真得很熟悉,好像從夢里傳來。帶著那份會讓人沉靜的動容。她慢慢地情緒平復下來。她說,她想回家了。她不想待在這里。
他本來還有意帶他去更多的地方。卻不知想是這樣一場失控的局面。于是準備折返。這一次他緊緊據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丟掉似的。而她也無心再反駁。那種由于熟悉而生的莫名的信任感在心里慢慢擴散開來。
突然,一聲刺耳的巨響劃破長空。他驚呼一聲,小心。同時深深的把她擁入懷中。他下意識的捂住她的臉。但是隔著他的指縫她還是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瞬間。一個年輕素顏女子被急馳而來的汽車撞翻在地,之后現場一片混亂,人群開始沸騰,有人在電話報警,有人用陌生的語言議論紛紛…
時空一剎那就這樣定隔,她的左右腦似乎突然有了連接,那些斷層和無法跨過的記憶屏障隨著血流不止層層打開。
她的心開始生生的疼,她看著將她緊緊將她攥在懷里的男子,那個臉上有多處傷痕的男子,她死死盯著那個用自己的生命疼愛著他的男人。義無反顧的抱住他的脖子,再也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說到:“原來是你!”
男人撫著他的頭說:不怕,我一直都在。
原來女孩回國后掙脫家庭,辭掉工作飛來這個陌生的國度找他。馬路對面的她,在情急之中,在一刻也不想和他再分離的強烈思念之下,她一時之間忘記了這個城市完全相反的交通規則!!綠燈亮起,她不顧一切的飛奔向那即刻得以觸摸的臉龐,男孩驚鄂一聲。但那時已經晚了,他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沖了過去死死的護住柔弱的她。兩個人就像空中飛舞的蝴蝶一樣慢慢飄落。時間就這樣慢慢呈現的黑色,一點點。直到如死亡一般的寂靜把他們籠罩。
男孩身負重傷。幾乎毀容。
女孩嚴重失憶。但對味道敏感。仍然愛喝巧克力奶茶,鐘愛火山冰淇淋,偏好放很多大蒜的炸薯條。可她唯獨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他。
那一刻,四目相對,淚如泉涌,悲喜交織。多少思念與煎熬……卻唯有沉默才足以訴說一切。時間如雕塑一般的停住。
最后男子先開了口:謝謝你最終還是記起了我,此行不虛!因為我,你變這成一只折翼的天使。我寧愿你從未來過。從這一刻,我將還你明朗一生。
他曾對上帝承諾說:他原意用他的后半生給她打開一扇窗。去過她應有的生活。
女孩想開口說話,想告訴他這樣的人生是她選擇的,一切值得!可是任憑她怎么努力,喉嚨就像被魚刺卡住一樣。男子的身形開始幻化成一場金色的碎片,最后連笑容也模糊。連同這座城這熟悉的味道一同消散了。
很久很久以后。
叮叮……
鬧鐘響了。她發現眼角有淚滴落下。下意識的抹了抹。這一覺睡得很沉。
昨晚好像做一個夢又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于是她和往常一樣,開始漫不經心的洗漱、整理、穿上得體的衣服畫好淡妝。隔壁房間是女兒沉沉安穩的呼吸聲,出門前習慣性看一眼,這樣一個小天使一下子觸動到她內心的最柔軟地方。哪怕奔波,一切也甘愿。
她邊走邊想,她的好寶貝昨晚有沒有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