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一些人,你愿意留在北京嗎,他們都說不。
“可能我畢業后會去一個二三線城市生活。”
“北京的氣候太差了,污染還這么嚴重。”
“我想回家。”
......
雖然是北京人,但是我生命的前19年都在延慶度過。我們那里的人進城區上班上學辦事游玩,都會和別人說“我要去遭北京”,乍一聽好像延慶屬于河北一樣。大概這樣的說法,來源于“距離”:遠郊區與城區的距離,偏遠與繁華的距離,相對閉塞和相對開放的距離......
我說我是北京人,但是我說話不帶一點京腔,著急時說家鄉話別人還以為我是天津的。我說我是北京人,很多人大概就會腦補我穿梭在CBD摩天大樓和皇城根兒小胡同的畫面,但我前19年的人生經歷,不在這樣的地域,不屬于這樣的文化氛圍。我熟悉的世界,是一個出門可以看見山的世界,是一個走上街就會碰到熟人的世界,是一個文化相對單一的世界。
北京真的太大了,2000多萬人的一座城,每個人都有他的來處。而城市對于一個人,意味著什么?
一個家?一個熔爐?一個如水冷熱,欲望飛揚的集合?
昨天,一個朋友說起家,他覺得一個人所認為的家,不過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和周圍幾個街區,不會想的更遠了。似乎真的是這樣。別人要跟我說起“家”,我大概會想起那座十多年的六層樓房,還有它前面狹窄的水泥地。再遠一點,也就是南面有一個很大的公園,北面是一條東西向的街道。放在衛星圖上看,不過是指甲大的地方。
它離喧囂很遠,但它也是北京。它沒有特點,但它也是北京。它不會被很多人看到并記住,但它也是北京。
北京有無數這樣的地方,它們也同樣在轉動。人們在這些地方演繹著不同名詞與動詞:“家庭”“愛恨”“融入”“逃離”......
城市的宏觀概念,由這些微觀的名詞與動詞構成。
朋友圈里經常有一些標題黨類的文章:“在北京必須要做的一百件事”“在北京必吃的五十家餐館”......有的我還真耐心地看完了,但發現自己玩過的吃過的不超過四分之一。一個原因,自己確實不好吃好玩,吃的,更癡心于家里的味道,玩的,去過的好地方會反復去。
再者,這些“一百”“五十”,根本不足以概括一個城市的復雜性。你不會知道地鐵站里和你擦肩而過的人有多少故事,你不會知道路邊的楊柳已綠過多少茬。
一個人,也可以活出一座城市的風景;一棵樹,也可以看出一座城市的輪回。
北京是一個萬物升騰的地方,不知休息。它的地鐵不到一分鐘就有一趟,它的路上同時跑著數百萬輛車。它發著熱閃著光,冷著里面的很多人。它撞倒邊緣化,撞倒政治不正確。
我有時覺得,它急于去完成太多,而越發精致得可怕。它古老,但不夠人文。
慶山曾說:“一座好的城市,應該適合步行”,而高架橋下的狹窄人行道,居然還是分出了兩股人流。阿多尼斯評價北京,自然和城市的關系不夠協調,他不知道十多年前,站在西直門就望不見西山了。
有多少人想來,有多少人想走。有人想遇見被欲望占領的符號,有人想逃離被規則捆綁的生活。
浮生里的千萬面孔,冷熱陰晴。
馮唐曾在文章里說,換個城市就像換個褲頭一樣。我要是什么時候能說這樣的話,大概內心就真的比較牛逼了吧。只要愿意,哪里都是居所,哪里都是家。
如果真有那時候,城市對我的意味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