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中等師范學校已經慢慢走進了歷史深處。但在我們這些師范生的心里,它是一個份量很重的記憶。
我十六歲初中畢業上師范,相當于如今上高中的年齡。現在算,已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
那年夏天,帶著孩子般的頑皮和得意走進縣師范的校園,遇到了越來越高大上的師范老師。
如果給師范老師畫個群像,最大的印象是,拿他們與初中和小學老師相比,好像從神態上就能看出學問的不一般,大人大樣,略有派頭。
語文仍是最重要的課程,我能記起自己的四個語文老師。剛進校門時的語文老師,姓張,還兼班主任。他是一個大方臉,留著大風頭,上課干脆利落,水平很好,對學生要求嚴厲。因為頑皮的原因,我挨了張老師多次批評,幾乎成了典型分子。那時我對張老師很有意見,甚至還發生了沖突,心里恨得很。不過現在想來,只覺得自己太頑皮了。后來,張老師在職去進修,班主任和語文老師就一起換了。他進修完后回來繼續任教,后來發展成了師范學校的校長。
第二個語文老師,我記不起姓啥了,印象中年紀稍大,個子不高,面帶嚴肅,認真細致,幾乎再沒有更多的記憶。
第三個語文老師姓陳,是剛從教育學院進修回來的,也是年齡稍大。陳老師一臉嚴肅,上課有板有眼,一絲不茍,板書字一筆一劃,很有力道。記憶最深的是,他老是牙痛,聽說是三叉神經痛,痛起來很要命。即便這樣,他大多都堅持上課,個別時候請了假,同學們都知道他的牙痛病又犯了。
第四個是孫老師,剛從省城的師范大學畢業,一頭自然卷發,戴著金絲邊眼鏡。他走路搖頭晃腦,派頭很大,完全不把我們這些學生放在眼里。我們學生也是一樣,表面上尊著他,卻暗自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的數學學得不夠好,對數學老師的記憶也顯得模糊一些。好像是一個中等年齡的老師,小個子,小平頭,走起路來踏實有力。他上課格外認真,一句一頓,深沉有力,雖然不批評人,但讓人很是敬畏。我還是非常尊敬這位老師的。
英語是選修課,老師是從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來支教的,都很年輕,富有活力,成為學校的一片風景線。我沒有選修英語,對他們的記憶僅此而已。
有一門課叫教材教法,老師是我的本鄉人,姓楊,年齡大一些。楊老師瘦小個,好像戴了一頂帽子,愛抽煙,說話聲音大。最有特點的是他的眼睛,本來就小,還瞇成一條縫,跟他的幽默性格結合到一起,像是一個戲劇人物。
還有一個不給我教課的老師,從哪里發現我的字寫得相對工整,就讓我在他辦公室幫忙干一個特殊的活:給新考錄的新生登成績。好像連著干了兩年,自己作為學生參與這個事,心里有一種很大的自豪感。
在師范,音樂、體育、美術也是主課。
音樂老師是剛從師范畢業留校的,高個子,大嗓門。我一點音樂細胞也沒有,最怕音樂課了,完全是一個南郭先生。但南郭先生也有混不下去的時候,到考試一個個挨著唱歌的時候,我就露了馬腳,說“我不會唱”,于是得了全班唯一的零分,到第二學期開始時進行補考。那個混進兒,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體育老師換過好幾個,也是跟音樂一樣,我怕上體育課,老是縮在后面,躲來躲去,像是一只老鼠一樣。
美術老師是后來的班主任,對我比較看起,也引起了自己學美術的興趣。他一直帶班到畢業,后來轉行當了警察。
上面的老師,都是男老師。好像唯一的女老師,是教生物課的,個子小,聲音小,同學們背地里都叫她“尕細胞”。她上課的內容好像全背在心里,進教室從不翻書,也不看教案,一口氣講著,寫著,講完剩的時間也不多了,讓我們再看看課本,就到了下課時間。
我的這些師范老師,后來在學校撤銷建制以后,大都被分流到縣城的職校和高中,由曾經高大上的師范老師變成了普通的中學老師。他們中的一些人,也已離開這個世界。
師恩大德,值得銘記。
此刻,我還是想從心底里發出一聲問候,送給已經遠去和漸漸遠去的他們:
愿生者安康如意,
愿逝者含笑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