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成熟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伴之而來的是內(nèi)心對貧窮的深刻感知,恰如切膚,談不上疼痛,卻如陰云般慘淡,長久地籠罩著,揮之不去……
我住在不足六平米的小屋,極目處就是白花花的墻壁,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一人,居室的擺設簡單到胸有成竹。生活單調(diào),只得在屋內(nèi)外巡游進出不絕。路經(jīng)蔥郁的花園似的小區(qū),看到俊偉的建筑、秀雅的姿容,我不禁心中一顫,為何人間的生活能如此大相徑庭。
是的,我期望自己擁有一處房屋,容我漂泊之身,給我權利奉養(yǎng)父母,邀請親朋好友隨時逗留。一所房子仿佛就能建立起我的自信,予我遠走天涯亦可隨時回頭的安全感。這世界上不缺少流浪無依、苦寒交迫的人,我親眼目睹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以天為被地為床,蜷身于繁華城市的陰冷角落——常常在橋墩子下面。我總歸不至于如此落魄,至少我可以持續(xù)地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夜以繼日地積攢,雖然我知道銀行卡上的那點存款,根本算不上財富,這些數(shù)字在房產(chǎn)面前僅是杯水車薪。如今,我為房子感到一身窮困。
其實,之前的生活更加窘迫,小時候因交不起學費挨過耳光,衣衫襤褸而不得不接受別人的舊衣服,心有不甘卻必須忍受脆弱的自尊。求學時,節(jié)儉到只喝湯不買饃,生病感冒了仍舊一聲不吭,那樣的時光很漫長,我有時反而開心不已,為自己出色的成績、老師的稱贊、同學異樣的眼光。走過貧窮而困頓、天真而單純的青春,并不像如今這般憂慮,經(jīng)常被周遭的優(yōu)渥條件刺痛,被遙遠的理想蒙蔽。
無法確認,我的未來會向著哪條大道向前延伸,未來的生活究竟是那種模樣,這所有的感觸正是源自我內(nèi)心的覺醒,對財富的渴望,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光榮夢想的企盼?,F(xiàn)實如此殘酷,如此赤裸裸,教我認識這個大千世界,體味人生百事。
我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自己,判定站立的位置。我的確是成長了,卻興奮不起來。我失去了一些東西,在不曾擁有更多的時候。
物質(zhì)不會摧毀人的精神大廈,反而能增添其高度,挖掘其深度,培育獨特的氣質(zhì)。我常常的自以為是和自命不凡,都是一種狂妄、一種貧窮的底色。但我為此感到慶幸,假如有一天我失去這一點,那可能就一窮到底,身陷枯井了。
我依舊掙扎在溫飽之線上,全然承受奔波的辛酸,依靠重復的勞作延續(xù)平凡無奇的生命,這樣的生命沒有質(zhì)量可言,但無數(shù)的人都在擠破腦袋為之努力。窮人只有勞碌的雙手與不停歇的腳步,無法駐足欣賞山巒的蒼翠欲滴、連綿奇絕,無法握住流水、擁抱清風,與大自然作美好的相逢。
品質(zhì)生活是許許多多平凡人的追求,活的更有尊嚴就是莫大的幸福。窮,可怕的字眼,它可以毀滅掉生,將人推向絕望和無奈,可也有那樣多的人在此處顫抖著往上攀爬。
人生或許本就是從一無所有走往一應俱全。當下,我們能做的就是窮且益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