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會做些奇怪的夢,夢中的自己仿佛在另一個世界,也許這就是前世的記憶吧!
? 01
憶謹,微微的半睜著眼,濃密的睫毛在面頰上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隨著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樣在輕輕顫動。她那紅潤的嘴唇,好像兩片帶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邊,隱約掛著一絲兒笑意。伴隨著一顆豆大的淚珠劃過她那雪白的肌膚,一切都變得那么靜寂,陷入一片昏暗。
冷漠的風不顧葉對樹的眷戀,殘忍的將片片葉兒吹落,落葉飄向冥冥世界,一切歸于沉寂。沒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葉,讓它重回枝頭,鮮綠如初,這是一段自然的過程。也是一種重生。
憶謹再次睜開眼睛時,整個世界變成了灰冷色。昏暗的天空層層烏云,緩緩的向天邊的地平線流去。連綿不斷的山被紫紅色的塵土覆蓋,山上沒有植被,陡峭的山坡兩側怪石嶙峋,旁逸斜出,如同刀劈斧砍。腳下的砂石路是一條烏黑的通道,看上去猶如鋪著沸騰的瀝青。它起起伏伏,不斷的冒著氣泡,如同有生命一般。
這大概就是黃泉路吧。憶謹緩慢地移動腳步,思緒萬千,回想著這一生的過往。只見她潔白的真絲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云圖,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隨意扎著流蘇髻,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面,耳際的珍珠耳墜搖曳,身姿如柳,亭亭玉立。
走著走著,憶謹嘴角上翹,微微上揚,笑縈繞在心頭,無法抹去,她想起了與他的第一次相遇。
02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憶謹一個人站在江邊,嘟囔著嘴正與父親賭氣,她無心看風景,手里不停的掰斷一節節蘆葦,拋向滔滔不斷的江中,水流席卷著一節節短草,奔向那幽怨的遠方。袖口處一條淡藍色的絲巾隨風擺動,仿佛也要奔向那沒有盡頭的遠方。
最后它終于成功了,毫無眷顧的奔向那無情的水中,憶謹本能的想要抓住它,身子一歪,腳下一滑,落入冰冷 的水中,大腦中的意識瞬間被洶涌而來的水淹沒,只剩下一片空白。下一秒,理智告訴她要活著。她不停的在水中掙扎,雙臂慌亂的拍打著身邊的水,濺起無數的水花。她用盡全身力氣拼命的呼喊著“救命,救命……”
而這些似乎沒有用,不斷往下沉的身體讓她感受到了死亡發出的冰冷訊息,仿佛感受到了死神正緊緊的勒住她的脖子,緩緩用力,緩緩下沉。
她已無力拍打水,四肢癱軟的如海綿向水底沉去?;谢秀便敝兴坪踹h方有一道黑影,正迅速向自己靠近,一雙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胳膊,她四肢無力,身體僵硬,慢慢的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憶謹感覺胸口劇痛,如泉水般向上涌,她大口大口的吐著,劇烈的咳嗽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你醒了!”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本能的轉過身。
他一身青色的麻衣,腰間綁著一根棕色縷帶,一頭亮黑發髻如云發絲,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眉目如畫,高挺的鼻子,有棱有角的俊美。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里不經意流露的精光讓人不敢小覷。
少年坐在一塊石頭上,擺弄著一顆小草,他微勾唇角,輕挑眉目,淺笑著說:“好端端的,有什么想不開的?”
憶謹雙腿盤坐,歪著腦袋爭辯道:“誰想不開了?明明是……”她擔心知道真相,他會笑掉大牙,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少年站起身來拍打身上的塵土說:“那就好!”帶有一點懷疑與不屑。接著,他又說:“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憶謹氣憤的喊道:“不用!”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自己很害怕,經歷了生死,仿佛在鬼門關走一遭,但還是嘴硬的拒絕了。
少年轉身離去,沒有半點猶豫。
看到那背影走遠,憶謹的眼前模糊了,眼淚掙扎著涌出眼眶,不斷的沖刷她的臉頰,她無法控制哽咽起來。
她委屈,委屈父親要將自己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眼睛有殘疾的人,說什么為了家族事業,就要白白葬送自己女兒的幸福嗎?她驚恐,驚恐剛才險些喪命,與死神擦身而過;她孤獨,一個人無力改變這一切,沒有人可以傾訴,無能為力,她趴在地上全身抽搐,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滂沱。
忽然間感覺一陣溫暖,一件斗篷披在背后,她迅速抬起頭,那雙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寧靜與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讓人捉摸不透,靜靜地打量著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就在那一刻,憶謹深深的愛上了他,無法自拔,那明亮的眸子如梅花烙般深深印在心底。心中泛起一片片漣漪,白玉般的臉龐,醉了一抹紅云。
可是,他洛奇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貧民百姓,不過是一個放蕩不安的青年才俊,無錢無權無勢力,他們的愛情會有未來嗎?果不其然,很快遭到勢力龐大,家財萬貫的賀蘭家族的強烈反對,管家帶領家丁連打帶罵驅趕走正在約會的洛奇,并逼迫洛奇遠走他鄉,遠離賀蘭憶謹。
03
憶謹大婚的那一日,也是他們分別之時。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三馬拉的膠皮轱轆車當中,大紅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傾瀉而下,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耳墜珍珠,黛眉似彎月,櫻唇似朱丹。她心神寧靜,面無表情。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伴隨著一系列儀式之后,憶謹送入了繁花似錦的洞房。
就這樣她被迫嫁給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個眼睛帶有殘疾的人,一個她不愛的人。
她緩慢的展開一卷手帕,上面清晰的文字,“今生無緣,來世再聚”,這是洛奇臨行前偷偷讓人送來的。她用雪白如凝脂的肌膚輕柔的撫摸上面的文字,淚如雨下,心痛不已。
而此時的洛奇剛剛走出城門,心中默默的感慨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帶著心痛與無奈背井離鄉,從此浪跡天涯。
兩個月以后,憶謹朝思暮想,魂牽夢繞,思念過度,而香消玉損。
兩個被命運折磨的人終究沒能走在一起,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被封建社會的制度所約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釀就了這場愛情悲劇,只怨他們相遇在了錯誤的時空,相遇在了錯誤的時代。
04
憶謹仿佛已經嗅到了曼珠沙華的芬芳,那生長于忘川河邊的接引花。彼岸花,花開不生葉,葉生不開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妖艷異濃的花朵,如血一樣絢爛鮮紅,給陰沉凄涼的大地增添一抹靚麗。
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給每一個經過的路人遞上一碗孟婆湯,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記今生今世所有的牽絆,了無牽掛的進入六道,或為仙,或為人,或為畜。孟婆湯又稱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孟婆湯遺忘的干干凈凈。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相見不相識??墒菂s有那么一部分人就偏偏不愿喝下孟婆湯。
憶謹顯然拒絕了孟婆湯,她不愿忘記洛奇,不愿抹去他們的絲絲屢屢。她相信,會有來生,來世一定會再相見的。
于是,她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一條條火舌不斷的吞噬她的身體,火辣辣的舔著每寸肌膚,頓時欲火焚身,疼痛難忍,即將陷入昏迷之時,一股清涼從上到下,巨大的海浪在狂風暴雨中撲面而來,巨浪一排排向前奔涌,沖向巖石,沖向一切阻礙他前進的萬物,她不斷的被淹沒在浪底。
命運之神雖然可以預測生死,占卜未來,卻擋不住陽光下寸草的潦生,擋不住漫漫山河的浮沉起落。她心中然有期望,有對愛情的執念,雖然已經隔了滄海茫茫,縱然巫山隔云,她還是相信他們會再相識相見的。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一千年的等待終有花開之時,只為那一念執著。
05
群山在無聲中訴說偉岸,大海在無聲中書寫恢宏,藍天在無聲中袒露曠遠,大地在無聲中釀就永恒!
2003年的夏天,我獨自一人赤足走在松軟的沙灘上,許多的日子如潮水般漫過雙足,退去之后,了無印痕。
這是我來到這所城市的第二年,曾經在有江水流淌過的地方生活了20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喜歡水,或者說我在等待一場有水的邂逅。
“鈴鈴……”電話打斷了我的思緒,“媽,你又來了,我不想相親?!蔽乙贿厽o奈的推說著,一邊聽著母親的嘮嘮叨叨,背對著風倒退走著,棕色的長發隨風拂面,宛如精靈般舞動,遮擋了我的視線。
忽然間感覺腳下遇到障礙物阻斷我的腳步,本能的一個轉身,一雙明亮的眸子正緊緊的盯著我,我瞬間心頭一緊,心跳加速,怦然心動,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種“就是他”的篤定。
后來,我們確立關系,結婚,生子,組建了家庭,一路走來很幸福。我確信他是我前世的洛奇,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一生一世的牽絆,是我等待千年的愛人。
很慶幸我們在一個新的時代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