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是東野圭吾先生本人最為滿意的小說。更有人說,讀完《惡意》,才算真正讀懂東野圭吾。帶著這樣的期待,頭腦中思忖著到底是怎樣的惡意,我花了五個半小時,一口氣讀完了這本書。讀完小說后,我心中不寒而栗,夜不能寐。
這本書分別以兒童作家野野口修和警察加賀恭一郎兩人的自述來鋪展故事情節。他講了一個少年時代遭受校園暴力后,加入了施暴者的行列,后來懷揣著嫉妒、自己都說不出來由何而起的仇恨,殺了一直對自己善意友好的朋友——日高邦彥。并且野野口修編造出看似滴水不漏的種種證據,來證明日高邦彥曾經被自己戴過綠帽子,更曾設套讓自己作為他的影子作家,讓世人誤以為日高邦彥所有的作品都是出于自己之手,最終達到使日高被自己殺害之后身敗名裂的目的。
東野先生的布局甚是巧妙。讀這本小說過程中,我先是被修修口先生引導,誤以為殺死日高的是新見女士或者藤尾小姐。隨著故事情節的逐步鋪開,我驚于野野口先生竟是殺人兇手,之后野野口先生的自白書又使他殺了日高先生顯得有情可原,使人發自心底地涌出對日高先生的厭惡。
但后來,敏銳執著的加賀警官(東野先生的小說中基本都有這么一位可愛的警官),還是從自白書上發現了破綻。于是他走訪了野野口先生學生時代的街坊、同學、老師,包括煙火師傅,最終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日高是位充滿正義感的善良的人,對野野口修的學生時代和作家生涯都提供了無私的幫助,但野野口修就因為看日高不爽,不僅殺了他,而且把世界上最臟的惡水潑向了他。
東野先生這本小說并不把重點放在誰是兇手這個問題上,而是把大部分內容都安排在討論野野口修的殺人動機上。野野口修殺日高邦彥,這是一種怎樣的惡意?
野野口修自小性格比較內向沉郁,再加上母親的影響,他對他搬家后的生活環境、學校都抱有偏見。在學校,他由最初的受虐對象變成了施暴者。盡管他不想,但是如果他不這么做,他就會回到之前被欺負的日子。他想,與其被打,不如主動去打人。矛盾著糾結著,他習慣了用暴力來說話。他甚至是學校頭號流氓藤尾強奸女學生時的得力幫手。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他覺得自己并沒有能力去改變。
這時候,日高向他伸出了友誼之手。日高善意的舉動,在野野口修看來,卻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充滿優越感。他覺得,世界上難道真有這么堅強固執的人?在學校受到了那么多欺侮,日高真的就是不低頭。相較之下,那自己豈不是弱爆了?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陣陣的自卑之感,日高在他眼里也顯得面目可憎起來。于是,他表面上看去,跟日高關系很好,但私下里經常說日高壞話。
后來,野野口修成了一名中學教師,看似平靜的中學校園,學生的暴力事件不停上演。這些事件似乎提醒著他學生時代的做作所為,暴力逐日像烙鐵一樣刻入他的基因。日高輾轉幾個工作之后,成為了一名職業作家,并且成名了。
野野口修得知日高真正成為名作家之后,嫉妒得發狂,作家可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夢想啊!我還沒有開始好好寫,他就已經走紅了,這怎么可以?他覺得自己與日高一比,簡直差勁透了。他恨日高,正是他,總是他,來襯托自己的失敗和脆弱,殺意頓時在心中萌生。
野野口找到了日高,他們又像學生時代一樣,看似形影不離、親密無間,但野野口修并不這么想。日高與他慷慨無私的交流,甚至幫他找了兒童小說家的工作,他的感激在臉上,巨大的落差、妒忌卻在心中波濤洶涌。暴力沖動使得他的喉嚨可以噴出火來。
正好在這時候,日高小說《禁獵地》走紅后,藤尾家人認為書中內容侵犯了藤尾先生的隱私,藤尾家屬與日高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的交涉。作為正義善良的日高,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好兄弟野野口修。野野口害怕他協助藤尾強奸女學生的照片的事被曝光,他終于找到了殺日高的正當理由。
于是,之前所準備的一切,終于派上了用場,野野口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他想反正自己已病入膏肓,自己在離世之前還能拼一把,親手扼殺這個看著不爽的人,再狠狠踩上一腳、吐上幾口唾沫,這樣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美妙。至于被逮捕,搭上自己的一切,那又如何?
以上就是我感受到的野野口修的心路歷程,這種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就要殫精竭慮毀滅一個僅僅是自己覺得看著不爽的人,這該是多深不見底的惡?小說中的野野口當然那是很極端的情況,但生活中類似這種心理還是不少見的。
遇到德不及人、才不及人的時候,有的人想的并不是加強自身品質、能力的修煉,主動提升自己來變得強大。而是或明或暗地打擊、詆毀別人,企圖用輿論壓力作為涼水,澆滅比自己優秀的人的熱情。因為這些看起來很nice的人的存在,打破了小環境的生態平衡,使自己顯得猥瑣、笨拙、低逼格,他們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貌似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低他的水平。當他跟我跟大家都一樣的時候,那才是其樂融融的大家庭呢!那些nice的人要么忍,要么走!由來已久的“劣幣驅逐良幣”不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證么?
野野口修這股“我就是看你不爽”的惡意,濃郁得化不開。就是這邪惡的意念,支配著野野口剝奪了日高的生命,毀掉了一個良善勤奮之人的名聲,傷害了一個家庭,更是涼薄了世道人心,連著我也唏噓不已。其實,野野口看日高不爽的時候,他可以不看啊,為何非要把彼此捆綁在一起,然后毫無理智地傷我一千、自毀八百呢?
當然,我知道,這毫無道理可講。他就是看著日高不爽,沒有理由,不講邏輯,無論善惡,就是看不慣。所以,惡意出鞘,血濺當場,萬劫不復。這是多么令人恐懼的惡意,多么寒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