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炎熱的夏天,那魯市自然博物館。
那魯市,北美洲北部的一個海邊小城市,曾是世界上著名的的海上觀鯨地點之一。那魯市自然博物館,擁有大量的大型鯨骨胳以及標本,藍鯨,鰭鯨,黑板須鯨,露脊鯨,縞臂鯨,巨臂鯨,抹香鯨,逆戟鯨,是吉尼斯世界紀錄的保持者。
一群孩子,嘰嘰喳喳的圍著一個龐大的鯨骨,調皮的幾個男孩偷偷伸手去摸鯨骨。今天的講解員是機器人梅拉,她的外形是條小美人魚,瀑布般的黑色長發,美麗的藍色眼睛,魚尾下的萬向滾輪和聲納定位,能夠讓她行動自如。
“現在你們看到的是巨鯨月光,是人類在阿拉斯加灣捕捉到的最大的活體鯨。鯨并不是魚,他們與人類一樣,用肺呼吸。月光曾經是那魯市海洋世界的表演明星,深受孩子們的喜愛,在她死去以后,生物學家將她制成的標本,永久保存。好了,孩子們,讓我們一起去觀察齒鯨的化石。”
喧囂聲漸遠,月光孤獨的站立在展廳中央。
第一章 阿拉斯加灣
北太平洋的阿拉斯加灣,冰雪覆蓋著海面,水面以下幾百米的世界,黑暗無邊無際蔓延,只有洋流的聲音,星星點點的光閃爍,那是帶著燈籠的深海生靈。他們長著奇形怪狀的樣子,有的頭像一棵樹,胡亂長著閃光的觸須,有的像水母,卻有著螺旋彩虹顏色,有的無法描述真的只是隨便長長,他們美滋滋的按自己的想法打扮,仿佛是海洋T臺上最好看的模特。這深海里活著的每個生靈,都是說不完的故事。所以才有驚濤拍岸,也有水聲旖旎,夜夜訴說著深藍世界的傳奇。
沒有人知道,此刻平靜的深海一只碩大的鯨正在漫游,他的鯨歌一直重復著低沉的曲調。鯨歌里是寂寞大洋里的微光,似乎講述幾億年的時光里,古老的鯨族留在血液里的傳奇。他們經歷過小行星撞擊地球的激烈動蕩,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恐龍大滅絕,幸存的鯨族艱難的從陸地轉移到海洋,最終活了下來。
他龐大的身軀猶如巨大的島嶼,他平穩的躲過漆黑的海底山脈,仿佛在日光下自由穿行。他血液里神秘原始的力量正在呼喚他,朝向大洋中的某處前進,那是祖先寫進他記憶里的密碼,洄游的路線千萬年來從不更改。
冰冷的洋流沖刷著身體,皮膚上那些他引以為傲的巨大疤痕,在寒冷里微微疼痛,疼痛提醒著他,活著的漫長與艱難。這些疤痕是他與大王烏賊戰斗的勛章,也是他的驕傲。他的一只眼睛是瞎的,是捕鯨槍留下的傷痛,轟隆作響的捕鯨船是鯨的夢魘,而死里逃生的經歷,令他對危險的嗅覺極其敏銳。
時間在深海世界是沒有意義的,生命回歸到本身,不過是如水般流動的一個片段,從開始到結束。他能感受到歲月的流逝和海洋世界的變化,比如海底火山導致的山脈高度變化,某處海底熱泉聚集的長毛雪人蟹數量越來越多,自己下巴上的藤壺越來越長,像埃及法老的胡須,海島懸崖上與自己打招呼的信天翁家族,又多了幾只新成員。當然,還有身體的衰老,最近幾年他無法歡暢的跳躍了,最后一次跳躍時,他似乎聽到骨頭咯吱咯吱的作響。
或許一條老鯨,要有老鯨的樣子,慢慢的游泳,按時間吃魚蝦,不冒太多險,最后沉沒在海底深淵,那是海底荒漠里的綠洲,孕育形成新的生物群落,然后萬物生生不息,科學家把這個過程稱之為鯨落。至少聽起來不壞,鯨族的靈魂,最后都在深海里,黑暗深海里深深淺淺的光點,如同星斗閃爍,應該都是鯨族不羈的靈魂。
今年的阿拉斯加灣尤其寒冷,海面很多地方早早的開始,結著厚厚的冰。多嘴的鷗鳥,已經告訴他,人類管這叫厄爾尼諾現象。人類總是在探索外界,追逐變化,喜歡用標簽定義世界。而鯨,總是沉默的思考他們自己,按古老的方式活著,從不改變。
他已經習慣了獨自游蕩,追隨風和洋流,尋找與自己唱著一樣梅爾維爾鯨歌的同伴,可惜他從未再遇到過這樣的同類。沒有生物愿意接近他,其實他龐大丑陋的身軀里,是一顆小小的溫柔的心。他獨自在大洋里歌唱,巡游,然后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再回阿拉斯加灣。
阿拉斯加灣曾經是他和鯨群最喜歡的地方,在這里有他們熟悉的環海山脈,基奈山,楚加奇山,威廉王子海峽,海水下的布萊暗礁。而現在,這里是悲傷的記憶,每年他回來這里,都只能在冰冷的洋流里回味溫暖。
今夜,月光在海水中形成一道閃亮的光影,安靜的海灣懷抱里,他睡著了。鯨也會做夢,他常常反復的夢見捕鯨網中,絕望的眼神和悲哀。有時也夢見黑色粘稠的海水,如天羅地網,裹挾著窒息的鯨族和其他生物落入萬丈海溝中,那是阿拉斯加灣石油泄漏,留下的無盡的悲傷。醒來時,海水和眼淚一樣咸。
突然幾聲依稀的鯨歌吟唱,穿過大洋的廣袤蒼涼,如天籟般的到達。這鯨歌依稀有幾分熟悉,但是風浪中斷斷續續,無法聽仔細。難道茫茫大洋中,還有一頭鯨,會唱獨一無二的梅爾維爾鯨歌?在大洋里漂泊40多年,經歷了無數次希望和失望以后,他以為自己是最后一頭會唱梅爾維爾鯨歌的鯨,而今天,他心里又燃起了火,自己的族群仍然頑強的生存在這藍色的星球上。
他開始奮力朝那個方向奔去,鯨歌一路相隨。
突然遠處船舶的轟鳴聲越來越近,那是海灣中的漁民在用漁網捕捉真鱈和其他魚類,有時也用捕鯨铦,捕獵鯨族。他曾見過幼鯨,被捕獲拼命掙扎,無法浮出水面,最后溺死在水里。他發出了急促的聲音,警告她遠離,漁船聲遠去,但是鯨歌聲也中斷了,接著一陣撕裂般的喊叫卻傳來了。
他不顧危險,奮力游著,終于看到一只小小的海豚,大約只有兩歲,明顯的經驗不足,才會讓右鰭纏到了漁網中。她拼命的拉扯著右鰭,試圖掙開,鮮血暈紅了一小片海水。他知道,鮮血會在幾分鐘后引來鯊魚們,他們會大開殺戒,而隨時可能回來的漁船,螺旋槳也會將她切成碎片。即使這些都沒有發生,漁網令她無法漂浮到水面呼吸,溺水缺氧,最后也會奪去她的生命。
他猶豫了一刻,瞎了的右眼隱隱作痛,本能告訴他要遠離人類的東西,況且海豚并不是自己的族群。他轉身離開,游了幾米以后,卻又咒罵著回來,因為他聽到了漁船轟鳴聲開始靠近。這么美的夜色,沒有一個水族應該離開大海。
他潛到她小小的身體下,將她托起,溫柔的安慰她,他們浮出水面,她換了口氣,開始鎮定下來。借著他的力量,她嘗試著將右鰭抽離漁網,但是沒有成功。第一只鯊魚已經到達,雪白的牙齒,冷冷的獰笑,不慌不忙地等待著一頓大餐。
而他無法再等待,孤注一擲,龐大的身軀從漁網下一躍而起,粗壯的尼龍繩索在他的背上割出了無數血痕,漁網的主繩索,應聲而斷,如蛇一般的軟塌塌的垂在海中漂蕩,她順勢掙脫漁網終獲自由。
阿拉斯加灣的月夜,似乎也沒有那么寒冷。
第二章 月光
盡管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他仍選擇首先保護小海豚的安全。遠離阿拉斯加灣的危險,才能保護她,這是唯一的方法。他游的足夠快,她跟在后面沒有水流阻力,會節省體力。她用盡力氣追趕著他,右鰭的傷和昨夜的恐懼,令她筋疲力盡,但她仍拼命追趕,仿佛大洋里他是唯一的依靠。
“喂,等等我,我叫幸運,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小海豚氣喘吁吁的喊。
“深藍。”鯨從不啰嗦。
“你要去哪兒?我可以跟著你嗎?”
“大海不是我的,你想怎么游,就怎么游。”
“媽媽說的對,鯨都是表面冷淡,內心火熱的家伙。”小海豚嘟囔著,她沒看見深藍臉上的會心一笑。
全速行進了一天以后,應該是安全了,天又黑了,星星亮了起來。浮在水面上的鯨與海豚,仰望星空,溫柔的星光落入眼眸。小海豚幸運望著星星,內心安靜又平和,她開始唱歌。這竟然是他熟悉的梅爾維爾鯨歌。
“娃娃,你媽媽呢?為什么你會唱梅爾維爾鯨歌?”深藍的年紀已經老到可以成為任何海豚的爺爺。一只海豚大約三歲才離開母親的庇護,所以這只有些不尋常。
小海豚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說話。“媽媽叫我幸運。我媽媽聽的懂人類和鯨族的語言,她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海豚,她為了保護我,在阿拉斯加灣被捕殺了。很多年前,我媽媽曾經在那魯市的海洋世界附近聽到這首鯨歌,學會了鯨歌,她和月光成了好朋友。”
“月光是誰?”
“月光是海洋世界里一只溫柔的鯨,會唱歌,表演,但是媽媽說,她從來沒有快樂過。后來她患了嚴重的疾病死去了,聽說海洋世界的狹小水池,對她來說,太小太小,她每天只能在那個洗澡盆里呆著,無法快樂。我媽媽說,她太想念自己的族群和無邊深海,自由大海里的一天,勝過水族館里的一生。我聽不懂她唱的什么,可能是某種想念。”這只叫幸運的小海豚,嘆了口氣,吐出幾個大氣泡。
深藍有在水下兩千米的感覺,心臟和肺部被緊緊地擠壓,疼痛。梅爾維爾,這是梅爾維爾的鯨歌,吟唱著這藍色星球上的奇跡,海底的亞特蘭蒂斯,白令海峽的大陸橋,馬里亞納無底的黑暗海溝,格陵蘭島上的巨大海上冰川,深海里的點點螢火,還有對自由和無邊蔚藍的向往。
歲月流逝的好處之一,理智會戰勝憤怒,深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希望時間來的及。他多年漫無目的的游蕩尋找,突然有了結果,然后就失去了方向。
“媽媽說自由大海里的一天,勝過水族館里的一生。她讓我跟著洋流尋找,我們的種族一定還在海洋的某處,我一定能找到。”她沒有再說下去,水中無法看到眼淚,但是悲傷真實存在。
“孩子,你的種族還存活著,但是這十幾年,我沒有再遇到過他們。我相信鯨族和海豚種族沒有真的消失,就像沉入海底的亞特蘭蒂斯,其實它依然存在,只不過在我們未知的地方。”活的足夠老,靈魂就更通透和睿智,但這只適用于一些幸運兒,鯨也一樣。
“亞特蘭蒂斯,媽媽曾經去過,海底的宮殿,石像,長滿海草的眾多環形廣場,她說夢里經常看到奇妙的深海景象,真想親眼去看看。”她是一頭美麗的海豚,生機勃勃,充滿希望和無限可能,只是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悲傷。
“我們會經過這個海底奇跡,那是海神波塞冬的圣殿。”時間并不是治愈傷痛的良藥,但是或許愛和陪伴可以。深藍又找到了存在的目的,也就又有了意義。孤獨是好的,但有被需要和倚賴的快樂也是真實的。
他們有時也練習歌唱,一個聲音低沉,渾厚滄桑,一個聲音高亢,清澈柔美,高低聲部交織在一起,聲聲呼喚大洋里的未知族人。幸運學會了整首鯨歌,知道了鯨族所有的故事,而深藍學會了快樂,海洋里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忘了孤單就好。
經過奇里基海灣的時候,晴朗天氣,幸運緩慢的浮起,調皮的連續在海面上噴出彩虹水霧,樂此不疲,而深藍在水下大笑,如同天真的孩童,快樂如溫暖的海水,融化了眼睛看不到的堅冰。
第三章 亞特蘭蒂斯
幾天以后,當亞特蘭蒂斯宏偉的海底宮殿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深藍在高聳的羅馬柱前徘徊,鯨歌哀傷又凄涼。這個龐大的海底城市,完好的保存著人類的生活場景,是千萬年來鯨和其他生物了解人類的窗口。
亞特蘭蒂斯的城門已經倒塌,在紅,黃,黑的碎石塊中,仍能依稀看到裝飾著魚紋的銅門。青石步道通向城市中心廣場,兩邊分布著波塞冬的神廟和其他建筑。神廟的尖塔由黃金和寶石鑲嵌,可見當時的人們,多么崇拜波塞冬。很多居民住宅中仍保留著人類的桌椅,碗盤,似乎晚餐即將開始,小鱈魚藏在椅子下,餐桌上紅王蟹在攀爬,它揮舞著西瓜大小的鉗子,正在吃一只貝殼。由眾多的同心橢圓形廣場組成的寬闊地帶是中心廣場,幾只鯊魚正在游弋。
“來吧,替你媽媽再看一次。”深藍鼓勵小海豚。
他們沿著布滿海藻叢林的長長青石步道前行,到達圓形的城市中心廣場,華麗的石橋連接著幾個環形區域,海神波塞冬石像高高矗立在中心,旁邊是那根鐫刻著神圣法典的黃金柱,一群小魚在石像周圍游來游去,海藻和貝類已經占領了這里。
深藍在波塞冬面前做了長長的祈禱,他相信神知道他的虔誠。幸運沉默不語,望向海神波塞冬,眼睛里有憤怒。
“我不相信,如果波塞冬能夠做到庇護他的信徒,亞特蘭蒂斯也不會長眠海底。我媽媽深信海神波塞冬,但是卻沒有得到佑護。”
“孩子,我聽過一句話:聽說神不能無處不在,所以才創造了媽媽。你媽媽就是波塞冬創造的,保護你的神。”
時間凝固,幸運的眼睛里逐漸有了溫柔。
一只古老的海龜,慢慢的游了過來,龜背上長滿了藤壺,龜甲邊緣有一道明顯的豁口,脖子下面的褶皺,層層疊疊。他說深藍謙卑的態度,打動了他。去年他曾經經過好望角去往印度洋的時候,看到有十幾頭海豚,它們正朝冰封的南極海域前進,那是海豚最后的家園。但是,最近的十幾年,已經沒有鯨的消息了,深藍是他看到的唯一鯨族。
“作為一只活了幾百歲的海龜,我必須提醒你們,好望角的殺人浪,即使對鯨,也是考驗。”這些活了幾十年的鯨,還是太年輕。海洋里,這樣的老龜,簡直是游動的百科全書。
“還有,萬物都有自己的時刻,即使找不到,也不必太悲傷。”老海龜慢悠悠的游走了,幾百歲了什么都見過經歷過,對這世界還是慈悲,所以才活的久。
“我們去好望角嗎?”幸運問。
“是的,越過好望角,我們會在蔚藍大洋的盡頭,與他們匯合。”
這一夜,深藍第一次沒有夢見黑色粘稠的海水,而是夢見南太平洋溫暖的陽光。南太平洋的陽光總是閃亮,而海水死寂,沒有洋流,沒有浮游生物,沒有藻荇,海水清透如巨大的琥珀,陽光穿過海水,到達水體的底部,照著荒漠一樣的海底沙地。幼小的月光和自己,緊緊的追隨他們的母親,他們在一起游弋,嬉戲,用尾鰭擊打海面,提醒彼此方向,樂此不疲。夢里的海水,溫暖的擁抱著他,媽媽唱的鯨歌真好聽。
第四章 風暴角
距離好望角幾百公里,深藍已經感受到了危險,海水傳遞著遠處波濤和西風巨大的喧囂。
位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又稱風暴角,是印度洋和大西洋的交匯之處,著名的西風咆哮地帶,本格拉洋流冰冷的水與暖洋流交匯,在猛烈的西風作用下,形成強烈的漩渦。高達20米的巨浪,斷崖式的下跌,將一切擊打的粉碎。
到達好望角,幸運與深藍潛到海面下幾百米,海面上的波濤洶涌,而海面幾百米以下,卻異常寧靜。他們依靠聲納與地球磁場定位,在黑暗中全速前進,海水傳遞的聲波震動越來越強烈了,水下的魚類都驚恐的躲進巖石縫隙里,海底山脈峽谷中散落的眾多漁船碎片,說明這里是惡魔的海域。
深藍知道,他們已經來到好望角風暴眼,必須全速離開這里。
“深藍,我的肺里快沒有氧氣了,需要去水面呼吸。”
“幸運,再堅持幾分鐘,這里是風暴眼,我們現在浮上去會被撕成碎片的。”深藍非常擔心,這把老魚骨頭,已經不能承受這里的西風凌虐。
“我已經堅持了一會,頭很暈。”幸運迷迷糊糊的說。
深藍和幸運快速的顛簸著上浮,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海浪來自四面八方,裹挾著漁船碎片,不斷地撞擊著,撕扯著他們,企圖讓他們屈服。天空是深灰色的,沒有一只飛鳥,只有西風咆哮,水沫在空中亂飛。
深藍打開鼻孔,在斷崖浪將自己拋起時,快速的吸進空氣,然后龐大的身軀從浪頭上翻滾著摔進海中,激起的水花被下一個殺人浪淹沒,深藍已經準備好了下潛。此時深藍看到了幸運,她來不及下潛,從波浪的谷底又被推送到浪頭,然后成千上萬噸的水,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深藍看到了風浪里一根長長的浮木砸向幸運,然后幸運小小的身體湮沒在風浪里,再也看不到了。
深藍用盡全力,在海面搜尋,然后又潛到海里搜尋,往返數十次,始終一無所獲,幸運就這么消失了,似乎她從來沒有來過。
好望角的西風,終于在身后安靜了下來,筋疲力盡的鯨,浮在水面上,夜幕下的海洋世界空曠又無垠,沒有方向的鯨,一無所有。哭泣的深藍無比悲傷,又無法傾訴,只有悲傷的鯨歌,在水中回蕩,一遍又一遍。
突然,一個小小的光滑的身體,靠近了深藍,親昵地用嘴碰了碰他,是幸運!一定是海神波塞冬,聽到了鯨的禱告。可是幸運微笑著示意,深藍才看到不遠處一只藍鯨,正羞怯的看著他們,她真美麗。
廣袤蒼穹下的月夜,兩大一小三個黑色的剪影,高高的躍出水面,尾巴如同鋒利的剃刀揚起,水從尾鰭上流下形成水瀑,矯健的弧形身軀翻滾著落入海中,揚起漫天波濤,月光碎成點點銀斑。咯吱咯吱的老魚骨頭,跳起來的時候,弧度也能美好到妙不可言。
弦月升,巨鯨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