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宋
何自如騎著單車,游蕩在水泥森林的路上,行人如群魚,得著空就要穿梭過去,因此他要像玩乒乓球一樣反應迅速,他不能將魚碰到,不然他會因此而迎來很多麻煩。在這身體組成的森林里,他不能像直立行走一樣,隨意觀看他喜歡看的人。在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到了一個小區,小區封閉式管理,沒有人刷卡是進不來的于是給余女士打電話,余女士沒有下班,于是一個男孩,引他進門,這個男孩看起來就像普通初中生一樣留著學生頭,臉上有了青春的痕跡,個子很高,不愿意說話,表情冷漠,也許是叛逆期的原因。
這個家會有種宮殿的感覺,何自如在這樣的環境中有些不自在,總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就像政府門前的大理石柱子一樣。何自如看到相冊中一個中年的女士,白皙的臉以及胸口墜著的紫色水晶。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如美女都要有個瓜子臉一樣,她也有個并不算完美的瓜子臉,不過有種不完美的人間之感,讓人有種更加能夠接近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親切感吧。打電話時候,她的聲音有些清脆,像咬一口的黃瓜。
何自如開始補課,初中的課程根本不難,對于曾是個好學生的他來講,可以說那只是一種收發自如的游戲。他在補課的過程中更能體會到男孩的冷漠,仿佛對這人間缺乏應有的激情,他記得自己在這個年齡段,對一切沖滿好奇和禮貌,他會和村里每個路過的長輩打招呼,問候一下。他總是問一下男孩懂了沒有,就像懂這種事變成了他的事情,男孩只是恩,或者沒有就是一種完畢了。
當門被打開,余女士回來了,她穿著職業的套裝,莊嚴富有職場的氣息,仿佛從文件的字里行間浸泡出來似的。她的腿,白皙而恰到粗細長短,手拿包精致而內斂,那塊水晶項鏈卻隱藏于衣服中。她和何自如打招呼,并且在轉身之后離開,再進來時,她換了一套便裝,與男孩對話,之后離開。何自如感覺好像能夠和這個房子更加友好些,這來源于女主人卸掉了全身的氣場。
何自如看看手表,快要到了結束的時間了,于是準備離開,在離開前他布置了一些練習題,并且轉向其他房間與余女士打招呼。余麗留他吃飯,他堅決拒絕,可是余麗說談談她的兒子學習的事吧,于是何自如就和余麗談了起來,他們說著男孩學習的事,余麗臉上有種苦咖啡般的愁容,仿佛籠罩在心中的陰云能夠隨意出沒。何自如心中油生一種同情之感,同情這種母親的期望和操心,并由這種同情轉化成為一種憐情,這種情結的變化源于他沒有叛逆的青春期,沒有讓父母這樣擔心他的學習成績,并在此中余麗所表現出來的軟弱和無力。女人的軟弱和溫柔有時候就是一種獨特的殺傷武器,當女人的淚水流下時仿佛能夠浸泡男人堅硬的心殼。
何自如安慰著,并且不打算收補課費的錢,他并非要靠這個而支撐孤獨的生活,他為了能夠獲得滿足和體驗,這種滿足在于在學生學會知識的成就感,讓他的全部青春付于知識的一種安慰。而這種體驗卻能夠讓他看到許多家庭和叛逆期孩子的直觀的感受,就仿佛在許多家庭中生活過,并且感受家庭中細微的情感,同時他也要體驗這些年輕人的思想和情緒以及更深的心理。越是表面強大的人,其實反而擁有一根軟肋,這根軟肋讓他們在一個角落顯得脆弱,余麗就是如此。何自如說自己不想收錢,只是作為一種類似的慈善活動,并且編造了他加入了一個義務補課的小組,他并不能說出真實的心理話,那種陌生人的戒備會讓他被誤解為窺探隱私、用心不良。
因此,余麗的心中何具有善良和責任心的全部特征,因為何自如答應她,要使她的兒子真正學會學習為止,這是一個對于老師都如此艱巨的任務,她并不完全奢望有如此效果,但是這是一種態度。何自如真誠的目光和自信的口氣讓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值得期待的事情。這種無償的奉獻,讓她在職業中的爾虞我詐中顯得如此珍貴和溫暖,她覺得應當做些什么,不然受之有愧,不然她覺得有種不自在。當人們習慣于有償服務時,當接受一個巨大的幫助時,會顯得如此愧疚,如此理虧,更深的原因是你沒有為他人或社會那樣付出過。于是在接下來的補課中,余麗固執地要留何自如吃晚飯。何自如只好接受,并且沒有任何難為之處,這是一個人情大國中應有的回饋。
餐桌中巨大的玻璃桌面,就像湖面一樣,倒影出三個人的影子,也同樣反應出這曾有過的完整的家庭。余麗米色的上衣和白皙的皮膚,所透出成熟女性的豐腴艷麗,正如吸收水分而蒸出的米飯一樣飽滿白靜,沉默的在碗中不斷地減少。而在短暫的交流中,何自如更能體會到余女士的睿智冷靜的頭腦,而在表面冰冷的語句和嚴肅的表情中所隱藏的火熱的內心,而那頸上的項鏈,時而在探胸時游蕩如同秋千,能夠牽引出余麗在年輕時的擁有何種的活力。同時余麗也能感受到何教員的細致、深刻、樂于助人的特征。于是在多次了解以后,彼此以小何和余姐而相稱,省去了非常尷尬的稱呼。
當余麗在切菜時,她內心中總有一種不同之處,因為做飯帶有一種關系親密的意義——只有關系密切之人才會在家中吃飯,讓她覺得回到過去,擁有美滿家庭的時刻。當綠色的尖椒在刀下層層變薄時,最后的一刀,在綠色上出現了紅色,并且蔓延開來,然后是食指的疼,這種痛如同第一次打開身體時的痛。由于不便于包扎,她叫起兒子的名字小志,當小志笨拙的動作讓何自如實在無法看下去時,何自如像踏上曾走過的鄉間小路一樣。:找到消炎膠囊,將膠囊中的藥面倒在傷口上,等血不再流出,才敷上創可貼。當何自如握住余麗的手時,感受到如秋夜的涼,還有細膩的滑,都有種女子如水的氤氳。
余麗在這種接觸中,仿佛回到兒時,在她艱苦的割草的時候,也會被什么劃傷,母親會用父親的煙灰來止血,于是這傷口便成了一座橋,通往回憶的艱辛與溫暖的紐帶。由于這種感動,所以她主動問起何自如的情況。這種小心翼翼的聊天式的對話,使余麗得知何自如也同樣擁有一個艱苦的青春,擁有一個不同與俗人的理念——君子憂道不憂貧。
余麗在年輕時曾愛好過一陣文學,她喜歡那種文質彬彬的男子,更喜歡國外文學作品中男主人公浪漫與溫情的貼合。在東西方巨大的文化和社會的差異中,她因為生活在此地而不能任性地去選擇一種類似情節的活法,譬如情人、情婦的身份。那時候的貧困使她難于選擇愛情,但是當丈夫和生意上的女伙伴好上之后,她就越發覺得,其實那些情節早已發生,她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而選擇走出婚姻。她在工作上所經歷的那些色咪咪的眼神和咸豬手,更讓她倍感男人許多都是衣冠禽獸。作為一個女人,在享受過正常的家庭之樂后,雖然帶來傷害,但是還是在孤獨寂靜的時候,想擁有一份愛情和依靠的安全感。
隨著在餐桌上的交流越來越多,尤其是當何自如說出女人是藝術時,余麗感到說到了她的心里去——并非因生活中的世俗而污染了她向往超脫的心。還有何自如毫不偽裝的表情和情感的流露,正如鄉村清晨的縷縷清風,吹散了都市空氣中的尾氣。
何自如在與余麗的交往中,感到一個雅致的女人正脫離了冰雪覆蓋的蒙皮,逐漸展露出內心的野火和藝術的情感——這種情感是如此的珍貴。他所看到許多女孩在沉默中的放縱后,就更加欣賞這種在時間和世事中磨礪出的典雅和沉著。它會在交流中照顧你的情緒,會更加理解語言中所暗含的世情的道理,讓你感受這種交流是富有成效的,有時會說到痛點,有時會激發頭腦中的感情和思考。這種交流會有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之感。
余麗在交往中得到久違的承認。她在夜晚睡覺時,會想起因對話而觸碰到的生活中的亮點:詩歌很多時候是情緒化的;每個仿佛生活在生活的背后;在所有時間中生活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要做你討厭而不得不做的事。這些亮點如同在都市生活久了,有天在窗外望見的不是滿城的燈火而是滿天的繁星。漸漸地她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塵封的記憶如逆水般汩汩而來。大學的初戀便是如此,她和他可以在草坪上談論著那些看法和話題,仿佛有著永遠說不完的話。
余麗在理性或感性上與物質生活的距離,讓她在生活和工作上,很難找到知心的閨密,而在大學時候所積累的純粹的友誼,又因為距離的原因而無法相聚,所以當余麗過生日時,發現毫無可過之人。何自如,這天感到有所不同,因為余麗要他來吃飯的地方是一間西餐廳。當昏暗的背景籠罩在飯桌時,紅酒在杯中所映射的余麗的臉如同野火般富有熱度。何自如感到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當余麗轉身去洗手間時,從小志的口中得知,今天是余麗的生日,這使他感到有種內疚,這種內疚使他對余麗產生一種偏愛和同情的情愫,正如心愛之物被什么所束縛一樣。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更加確定他要表達什么,這不僅是人之常情的禮貌,更是對紅顏知己的欣賞。通過手機訂到鮮花時,他便要求將鮮花直接送到餐廳。二十分鐘后,當何自如手抱著一束滿天星和玫瑰相間的花時,余麗的臉更加紅色,仿佛比玫瑰還要紅。
當把小志送回家后,何自如要請余麗去唱歌,說辭是自己內心的愧疚。當兩人駕駛車輛來到歌廳后,何自如唱一首《紅玫瑰》,滄桑的浪漫,還有顫抖。余麗的《女人花》,有種淚奔的感覺。何自如遞上紙巾的時候,碰到余麗如夜色涼涼的手,他不禁用更加顫抖的手握住了那只手。親吻,就像溪水清涼,像三伏天一樣炙熱。激情在加熱,如同火藥在炙烤,突然就會引爆,將兩個動情的人引入到一種愛的情緒中。紫色水晶項鏈露出它全部的面貌,在絢麗的霓虹燈下,發出幽紫的光澤,然后馬上被兩個身軀貼合起來,讓它的溫度升高,而后又露出它的光澤,在白皙的胸口上蕩漾著行船般的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