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收到小妹發來的短信:“姐,還記得那個徐甘霖不?他今天來我們家了,問了你,臨走時還留了電話號碼,他的號碼是138********。” “徐甘霖?”這個名字,有點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了?於是,拔電話給妹妹:“你說的那個徐甘霖是誰?” “你忘記了,你剛去長沙讀書那會,追了你大半年的,當時被你無情拒絕了的那個遠房老表啊。” “噢,想起來了……咦,他上我們家干嗎去?” “呵呵……”電話那頭的妹妹一陣大笑:“別緊張,人家早就知道你已結婚了,人家今天只是偶然路過。”。“噢”阿玉舒了一口氣。妹妹繼續“他現在好像混的挺好的呢,名片都給了兩張,一張顯示在深圳計算機行業協會認證中心工作,另一張,顯示為一家移動電源廠的經理……”
思緒飛回十多年前,那個“恰同學少年”時期。記得那還是第一次出遠門,一個人遠赴長沙求學,在經歷了新生入校最為艱苦的一個月軍訓之后,恰逢國慶七天長假,阿玉終于按捺不住對家和父母的思念,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回了耒陽,結果,返校時,卻怎么也買不到有座位的火車票。那時,交通還不像現在,也沒有直達的汽車。最后,只得將就買了一張火車站票。她爸爸擔心不已,說要她送回長沙,阿玉說什么也不依,覺得太丟臉。她爸沒辦法,思前想后了半天,忽然說想起他一個遠房老表,就住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他兒子也在長沙上大學,不知道放假回來了沒?如果有回的話,說不定能和阿玉一同相伴回長沙。
事不宜遲,邊說著,她爸便領著她要去拜訪那個老表。一路上,爸爸給她介紹這個表叔是做農產品生意的,從農村低價收購大豆,花生之類的,再高價賣給市里的榨油廠,說是賺了不少錢。沒多會,就到了,父親敲門,一個很父親年紀相仿的男子開了門,“哎喲,稀客稀客,老表今天咋來了?”很是熱情的把她們引了進去,不用說,這就是爸爸說的那個表叔了,穿過堆滿大包農產品的大堂,到了客廳,表叔邊和父親寒喧,招呼她們坐下,邊朝里面一間臥房喊:“甘霖,有客人來了,快來泡茶。”“噢,來了,”一陣腳步聲后,只見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的男生推門而入,個子不高,五官清秀儒雅,白襯衣搭配灰色西褳,頗有點書生氣息,“你們好”他微笑著向她們打招呼。“好,好”父親一看到他,開心的不得了,趕忙急切的說明來意,問他何時回長沙?
其實他當時已買好另一趟火車的坐票,但為了照顧阿玉,主動提出臨時去退票,改買了和她一趟車的站票。這讓父親和阿玉感激不已,也給她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就這樣,兩人一認識,第二天便結伴回長沙。因為是小站,火車停留的時間不長,又加上返校高峰,人還挺多,上火車時,大家都爭先恐后的拼命往前擠,雖然甘霖很仗義的包下了所有的行李,超沒用的阿玉還是被人踩傷了腳,好不容易擠上了車,因為沒座位,只得擠在兩節車廂連接處。火車上,到處塞滿了人。大家都動彈不得,有時想換個姿勢都是件很累的事,如果這時有餐車不識相的推過來,就聽到罵聲一片。因為剛才的踩傷,沒站一會,阿玉就開始難受,甘霖就想挪到靠角落的地方,讓她坐在行李上。結果,已經站的靠角落的幾個男生不干了,阿玉說,忍忍算了,他卻堅持交涉:“我說,幾個哥們,幫幫忙,我表妹的腳受傷了,出行在外,大家都不容易,麻煩一下,給個方便。”“說是表妹,不給方便,說是你女朋友,或許可以。”其中一個油嘴滑舌的調侃道。“好吧,是我女朋友。麻煩了,非常感謝”他的快速作答,讓阿玉驚訝不已,雖然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幫她。經過幾翻周旋,阿玉總算是靠著角落,墊著行李,勉強坐了下來。
接下來,為了消磨旅途中的無聊,也為了轉移阿玉的注意力(她腳痛),他神采飛揚地刻意主動和她聊天,聊了很多很多,有關于他自己的夢想,他的大學生活,也有關于她們就讀的同一城市—長沙。還有一個人出門在外的生存經驗等等。當時讓阿玉印象最深,至今仍清晰記得,一是他介紹他自己名字的由來,說是他爺爺給取的,爺爺是村里為數不多讀過幾年書的人,他出生那年,正鬧旱災,村民喝水都成問題,爺爺想到“愿蒼天早降甘霖”,便給其取名甘霖。他說自從理解自己名字的含義后,就一直勉勵自己,要努力奮斗,以期不負此名。另外就是,有關出門在外他自己總結的經驗,他覺得一個人出門在外,遇事不要怕,要冷靜,多思考,很多事情就能輕松解決。說簡單點,出門在外,只要能做到四個字“膽大心細”,一切問題都能找到解決的方法。其實當時他也就大二,能有這樣的總結也算非常精辟和到位了。也至于從那時起,阿玉開始有點佩服他了。現在回想,當時,她坐著,抬著頭,仰視著身邊這個站立著的男生,他目光炯炯有神,專法而溫柔,他或侃侃而談,或循循善誘,或談笑風生。臉上寫滿了風華正茂,意所風發,所言的也是少年壯志不言愁,有想法,有態度。總之,當時,他閃閃發光!而用他后來的話描述她:身邊的這個女孩,安靜,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單純,柔弱的讓人一看就想要去保護她。
到了長沙,她的學校在長沙東,他的學校在長沙南,雖然她堅持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學校,他還是不放心,執拗的,一路貼心把她送到學校女生宿舍樓下后再返校。
一個星期后的周六,阿玉宅在宿舍發呆,突然聽到宿舍樓下小賣部老板娘的叫喚:“603的***,有電話。”居然是叫她?以為聽錯了,再仔細一聽,真的是叫自己,阿玉一邊答應“來了,”一邊納悶:誰會給我打電話?我沒給誰留過電話啊!因為當時阿玉自己都還不知道小賣部的電話是多少。跑去一接,原來是徐甘霖,“你怎么知道這里的號碼?”她驚訝不已,“我會算啊,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他笑著逗她,“啊?”“我上次送你回去的時候,你上樓了,我看到有小賣部,就猜肯定有電話,自己去問的。”“哦”他總是那么心細如發。她心想,“想不想出來玩?我帶你到長沙市玩,我來接你”“啊”“我現在就坐車去你們學校,大概一個小時會到,你準備一下。”“哦,”然后電話就掛了。來的時候,還提著兩大包水果和零食。后來,基本上每隔一兩星期,他都會不請自來,有時約她出去玩,她不想出去的時候就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不變的是每次都提很多東西。宿舍同學都笑話阿玉,說哪有這么好的表哥,來那么勤,還每次買那么多東西,多到讓我們這些窮學生感到奢侈。一個個都調侃她找了個有錢又疼人的男朋友。雖然,從內心而言,阿玉當時并不討厭他這個人,但同學們的無心調侃,卻似刺痛了她的自尊心。于是,她提醒他,來看我可以,但不要提東西了。也不知道是她沒表達清楚,還是他壓根沒弄明白。他是不提東西了,卻改成了使勁給她塞錢。當時的阿玉,有一種被人侮辱了的感覺,同時,又無法接受:他那么成熟,那么心細的一個人,怎么就不明白:再怎么單純,再怎么柔弱的女孩也是有自尊心的啊。哪怕是愛與被愛之間,也需要最基本的人格平等啊。阿玉強忍著怒氣拒絕,他還要給,如此反復,直到她憤怒,瘋了似的把他臭罵了一頓,然后跑了并發誓再也不理他。
很長一段時間,她刻意的躲避著他,不接電話,也不見面,他找不到人,就給她寫信,向她道歉,并解釋給錢的原因:他從他爸爸那得知阿玉家經濟條件不好,當時她爸媽同時供三個小孩上學不容易,他怕她缺錢受窘。而當時傷了心的她,倔強著怎么也不愿原諒他。說來也怪,其實,后來的好幾次寒假和暑假,他都有去她家試圖找她,而機緣巧合,阿玉都不在家。記得當時她媽還特嚴肅的問她是怎么一回事,說他怎么老來找她?她假裝無辜,說不知道,后來,就聽妹妹說了,因為這事她媽還特地去了他家,委婉地和他爸講了,說孩子還在讀書,這樣真的不合適。即使以后,因是遠親,怕也不好。再后來,就徹底沒了聯系。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一晃春秋已過十幾載,從妹妹描述中,可以隱約看出他過的還好,事業也算成功,想必對那些年的那些事早已釋懷。唯剩電話這頭的阿玉,憶起當年,不由心生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初識的他,于她,曾經是那么美好和暖心。而她于他,想必也盡是動人之處吧。試想,當初的他,要是能及早洞悉柔弱的她內心深處的那寸傲骨,換種方式相處,或許會是另一種結局。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