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
遠方的村莊,有兩棵樹,一棵是樹小姐,一棵是樹先生。
樹小姐是銀杏樹,來自南方。
樹先生是松柏,來自北方。
樹小姐是這里的本地人,從她是一顆種子,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生活在這里,和潮濕的泥土在一起。樹先生是外地的,當他還是一棵小樹苗時,被移栽到這里。
時至今日,樹小姐想起他們初見時的場景,依然記憶猶新。小小的樹小姐立在土地里,她的樹枝尚且柔弱,只有可憐的幾片葉子,更別說支撐鳥兒站立的力量。樹先生好點,已經有一點尖尖的葉子了。樹小姐看著幾個陌生的人來到這片土地,從車上搬下來一棵樹苗,栽在土里。她看見有這么一個家伙突然來霸占了屬于自己的天地,心里自然是氣惱的,可當樹小姐看清他英挺的面容時,心里又有點高興了。
“你好,我是銀杏,你是什么樹?”
“我是松柏。”
樹小姐說她很羨慕樹先生,有一年四季常青的翠綠樹葉。樹先生夸樹小姐很美麗,扇形的葉子端莊又優雅。
就這樣春去秋來,一轉眼已過了三個年頭。樹小姐長大了,金黃色的,扇形的葉子,在地面上打下一個個陰影。樹先生出落的越發挺拔了,每一片葉子都又尖又利。
又到了一個冬天,樹小姐想著她每個冬天必定會發生的事,不由得愁眉苦臉起來,扭過頭看見樹先生正興高采烈的和停在他樹枝上的一只小鳥說話,更加苦悶了。那只鳥來了好幾天了,每次都光找樹先生。不就是小巧玲瓏了點,會飛了點,有什么了不起的?樹小姐恨恨地想。
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隨著候鳥成群結隊的飛向遠方,樹小姐的葉子一片又一片地變得枯黃,往下掉,露出光禿禿的樹枝。等到剩下最后一片葉子時,她想和樹先生道個別,可一扭頭就看見那只鳥兒在依依不舍,立刻氣狠狠地進入了冬眠。樹先生好不容易送走了嘮叨的小鳥,心中記掛著樹小姐,可他只看見了光禿禿的樹枝,他心中后悔極了。可只能等待,等待春天。
當春日的第一抹陽光灑向大地,泥土變的濕潤而柔軟,樹小姐醒過來了,一片綠油油的葉子在春風中熠熠生輝。她一睜眼,就看見樹先生扭著臉,用盡全身力氣抖動葉子,歡迎她的歸來,心中突然變的甜蜜又酸澀。她想,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不然怎么一看到樹先生就忍不住高興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在平靜中有滋有味的過,樹先生和樹小姐相處的越來越融洽了,樹先生會在樹小姐難過時為她唱一支歌,樹小姐會在樹先生生日是給他跳一支舞。突然,這里的祥和被什么打破了,從車上下來了幾個人,樹小姐認出那是當時把樹先生帶來的人,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巨大的剪刀,氣勢洶洶地向樹先生走來,樹小姐忽然感到的一陣不妙,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們已經來到樹先生的旁邊,咔嚓咔嚓地把枝葉剪掉。樹小姐非常憤怒,他她想要大喊,她瘋狂的搖動樹葉,可那群人依然說說笑笑的走著。
他們終于走了,樹小姐擔心地看向樹先生,可他沒有任何反應。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樹小姐每天都和樹先生說早安晚安,為他唱歌鼓勁,可是沒有任何回應。樹小姐快喪失希望了,她捂著自己的胸膛,那里分明什么也沒有,可她卻覺得有什么滾燙在跳著。
樹小姐明白了,她想要和他一起,迎接朝霞的余暉;她想要和他一起,追逐沉睡的太陽;她更想和他一起,直到永遠。
就在下一秒,樹先生醒了,剪掉多余的枝葉的他,更加精神了。樹小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熱烈的讓自己的葉子在風中飛揚。
風兒送來遠方的芳香,布谷鳥的歌謠在傳唱。樹小姐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展開自己每一片銀杏葉子,盡情地展示自己的美麗。樹先生仿佛感受到了某種訊息,一下子變的精神了。
“嗯,我喜歡你,可以嗎? ”
“我想可以吧。”
他和她在一起了,正如樹小姐所希望的,他們在春光里尋覓花的芳香;夏日里穎火蟲的光把他們照亮;秋天的收獲為他們染上金黃。就連冬日,樹小姐光禿禿的樹枝旁也有樹先生的陪伴。
樹小姐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但事實證明,命運總是多舛的。又一年春季,小鳥回來了。她不是飛回來的,而是爬回來的。她一到這里,看都沒看樹小姐,直接撲向樹先生。緊接著就開始大喊:
“終于又見到你了,我差點被獵人打死了,嗚。”
樹先生慌的手忙腳亂,只看見樹小姐難看的臉色,卻又立刻被小鳥的哭喊吸引過去了。樹小姐看著他們荒唐的身影,寂寞的風吹過她心中的嘆息。
小鳥自此在樹先生身上安了家,每當樹先生想要和樹小姐單獨相處一下,小鳥就會用什么拙劣的方法打斷,樹先生一步三回頭的樣子不知為何失去了當初的挺拔。樹小姐氣的冒火,身上的每一片樹葉都緊緊的繃著,馬上就要破口大罵,可面對樹先生哀求的眼神,卻又不得不熄了火,到底還是舍不得啊。
樹小姐就想著不如做些別的什么來挽回吧,她想為樹先生跳支舞,可她再努力抖動葉子也不如小鳥靈巧美麗;她想給樹先生一個美麗的微笑,可她的面容沒有小鳥那么精致玲瓏。日子還在過,最后只有沉默,只能沉默。
夏初的蟬聲聲悲鳴,小村莊的寧靜向往遠方。樹小姐覺得是時候了,她轉過來看著樹先生,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腰彎下來了,眼睛里失去了當初的純凈。原來歲月誰都沒有忘記,誰也沒有虧待。 ?
“你決定好了嗎?”
?“對不起。”
樹小姐老了,她的葉子開始泛黃了,當初炙熱的胸膛已被捭闔的紋路覆蓋,她不愿在再掙扎。樹小姐只想離開這里,去往風的方向。可她忘記了,樹是無法離開土壤的。所以在她拼命跳出土壤時,她死了,倒在她的故鄉。以及,去而不得的遠方。
? ? ? ? ?
? ? ? ? ? ? 如果有來生。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