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連載風云錄
我喜歡過很多人,他們都是你的不同版本 目錄
上一章 [連載]我喜歡過很多人,他們都是你的不同版本(十二)
** 第十三章 傷 別 **
牧風坐在咖啡廳外面的椅子上,手里的咖啡已經喝掉一半。他慢慢地把玩著咖啡杯,目光卻注視著對面馬路海德傳媒有限公司的門口。
牧風衣著整潔,只是,有些浮腫的眼瞼給他眉頭輕皺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倦意。他又一次看了看手表,眉心的肌肉不禁往中間擰。
四天前牧風應母親要求回了趟家。母親和凱蒂已經在等他了。母親問他有沒有意向去哈佛商學院——牧風所在的晏清大學和哈佛大學下月有一個留學生交換的合作項目。
原來為這事……其實并不值得專程回家一趟呀。牧風心里嘀咕著。其實春節的時候,舅舅已經暗示他:將來要讓他接替自己的董事長位置。去哈佛商學院深造是勢在必行的。可是……雪歌怎么辦……牧風告訴母親,自己還要再考慮一下。
第二天下午,牧風“逃”也似的趕回了晏清市。事實上,的確是逃。雖然凱蒂也是這一天晚上回國,但是牧風不敢再去機場送她。
他忘不了那天下午和凱蒂在林蔭道散步時,凱蒂注視著他,目光中帶著探詢,似乎要穿透他的腦海直視他靈魂的深處。她問:“牧風,這么多年,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那時,牧風只是隨口調侃她:是不是有男朋友在等她,所以她這么快就匆匆回國了?
那樣一個下午,霞光在林間流轉。牧風輕輕地擁著凱蒂,撫摸著她的頭發,他對她說:“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我疼愛的妹妹呀。”
正午時分,雪歌從實習的公司剛走出來,一眼便看到迎上前來的王黑。
雪歌燦然一笑:“王黑哥,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只要最后你會來,等多久我都愿意。”
王黑這句話像是一句俏皮話,又像是一句情話。雪歌的笑意消褪了,像是一朵慢慢凋零的玫瑰,她低下眼看著自己的腳,輕抿著嘴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黑倒很自然地上前拉住雪歌的左手,和她并排走。雪歌左手暗暗用力往外抽——沒有掙脫掉——忽然,她便不再掙扎了。
“雪歌,你還記得那年冬天,咱們一起抓麻雀的事嗎?”
“記得呀!”雪歌的眼睛里透出了鮮活的光彩,臉上似春風拂過:“那時候我們剛學了魯迅的《少年閨土》,碰巧下雪,我就照著課文里寫的那樣子抓鳥。”
“那時候你還和我比賽,看誰能先捕到呢!”
“是呀。那時你作弊,沒按課文說的用大竹匾來捕。”
雪歌臉上帶著明媚的笑,神態恍若多年前那個小女孩,帶著幾分任性和嬌俏。冷不丁地,從旁邊沖出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雪歌定睛一看——果然是牧風。她的臉刷地一下變白了,笑容瞬間消失無蹤。
牧風黑沉著臉,瞪著雪歌。他的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
從海市回來那天,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雪歌,約好了傍晚在青河邊相見。可是,直到明月高懸,雪歌也沒來。再打雪歌的電話,已經關機。
雪歌的電話一直關機。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牧風一邊反思,一邊一次又一次撥打她的電話,從晚上打到深夜,從凌晨打到傍晚——他漸漸習慣了聽到話筒中傳來的語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可是,每隔一小會兒他還是會繼續——他已經不抱很大的希望,但還是心存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著電話能接通,期待著她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是,她杳無音信。牧風幾近崩潰:雪歌不會發生意外了吧?還是故意躲著他?
他找遍了校園里她經常出入的地方,還去了她的宿舍找她,均未果。抱著最后一線希望,他打通了她父母的電話——他甚至決定,如果還沒有線索就去報警。
然而……雪歌的母親告訴他,雪歌去北京實習了。
雪歌……他設想了很多種相遇的情景,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牧風的心好像被扎了一個小洞,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為什么手機關機!你知道我這兩天怎么過來的嗎?!”牧風壓抑著嗓音低吼道。
雪歌瞥了一眼牧風。幾天不見,他的臉似乎消瘦了一些,眼睛里有些血絲,下巴上新長出來短短的胡子茬。雪歌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她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拉著王黑要走。
牧風一把拽住雪歌,額上的青筋隱隱突起,幾乎是咆哮起來:“雪歌,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雪歌避開他的目光,低聲說:“對不起,我喜歡的是王黑哥。我們分手吧。”然后便想掙脫牧風的手,卻發現牧風攥得更緊了。
一道晴天霹靂,牧風的世界一下子墜入了黑暗。他失控地喊道:“我不相信!雪歌,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王黑看不下去了。他湊過來,一邊試圖拉開牧風攥著雪歌胳膊的手,一邊說:“牧風是吧?你放手吧。感情勉強不來的。”
牧風的臉已經漲得紫紅。他把眼微瞇了起來,眼光中卻透出一股戾氣。他一邊暴喝:“你放開雪歌!不放開是吧?”一邊一拳打在了王黑臉上。
“牧風!住手!你瘋啦?!”雪歌攔在了牧風和王黑之間,阻止兩人繼續動手。
牧風心中一凜,緊握的拳頭松開來,他垂下頭,心里懊悔不已:從小到大,他極少與人起爭執,更不用說主動打人了……今天卻……
雪歌沉著臉對牧風說:“為什么我不能喜歡王黑哥?與你在一起的這幾年,你一直高高在上。我仰望著你、等待著你。而你,又為我做過些什么?你愿意為我放棄些什么?可是,王黑哥有。他放棄了報考更好的學校,卻選擇和我在同一個城市守護我。甚至連實習也是跟隨我的決定。而你呢?實習的地方早早就決定好了,有跟我商量過嗎?你只顧著你自己!”
“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給一個愛她多一點的男人。請原諒我的自私,對不起!”雪歌一開始聲音激昂。可是她漸漸地看到牧風的眼睛里閃現出了淚光,不由自主地越說聲音越低。
牧風定定地凝視著雪歌,他的眼光中飽含著復雜的情緒,雪歌一時竟無法完全解讀。她只覺得一種徹骨的悲涼讓她不忍直視。雪歌低下頭,心里默默地對牧風道歉:“牧風,對不起……”
三人靜默無語,佇立了似乎一個世紀那么久。牧風突然一聲不響地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像一葉扁舟漂浮在人海里,那么地孤零,那么地無助,卻一次也沒有回頭。雪歌怔立著,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快速滾落臉頰。
王黑心里也是經歷了過山車一樣的起起落落。臉上挨打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然而他感到更痛的地方,是在心里。看著雪歌悲泣,他心里僅存的一點幻想也被擊碎:這的確只是一場戲,是自己入戲太深。
王黑嘆了口氣,對雪歌說道:“既是相愛,何必逼他離開?”
雪歌失神地望著牧風離去的方向,好半晌才幽幽地說:“離開,他才能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