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懶橘子
【第二卷:家鎖迷霧(共8章)】
06/另一個老公
我擁住薔威,這個1米8的大個,此刻抖似篩糠。
一個人的強硬英武陽剛靠什么來表現?氣勢神情動作還是所謂的氣場?
這一切此刻都沒了蹤影。
失了這些的薔威沒有失去往日的魅力光環,反而令我更加著迷。
淚花點點迷蒙蕭索身體綿軟無助,令我著迷令我心痛。他不再神秘高貴令人匪夷所思,是需要呵護的大男孩。
第一人民醫院。
手術室外,姐姐薔麗弟弟薔強婆婆還有姐姐的兒子杜馬和杜華。一大家全到了,除了姐夫杜大偉。
薔麗低低對薔強說著,薔強表情木吶地聽;婆婆盯著手術室的門,沒有任何表情;杜馬杜華正走來走去。
一切都恍惚。
那道淡藍色的手術木門一絲不動,時間似乎凝住了。
“吱”一聲尾音,木門終于打開了一條縫,也將凝滯不動的時間撕開一條裂縫。
門外一群人隨著時間的消逝,心已漸漸墜入谷底,等真正從醫生嘴里聽到那個字眼,竟有一瞬間的安靜,恍惚間如入夢中。兩個孩子的嚎啕大哭讓一大家子如電擊般被驚醒繼而陷入哀鳴。
公公喝了大量的安眠藥片,最終搶救無效。
熟識的護士告訴我,公公最后似在掙扎似要說什么……
和薔威結婚一個月,家中人算是混了臉熟。
這些人中,最喜歡的算我的公公——也就是薔威的老爸。這是一個和薔威相像的男人,一樣的大高個一樣的高鼻梁一樣的帶副眼鏡文質彬彬。
公公不怎么多話,幾次從鄉下進城,我帶他和婆婆去找特色小吃,也不是什么名貴的飲食,吃了這家換那家。
老兩口津津有味,碰到有老板說“閨女帶你們過嘴癮呢。”就笑不攏嘴,眉毛嘴唇合在一起。
老兩口為自己的兒子娶這樣一個善解人意文憑又高的大學生而高興呢,而我也因為公公阻止薔威被“嫁”入一個沒有兒子的豪門而深深感恩。我們為彼此的付出交付了好感又因為薔威的勾連很快便親如父女。
公公是老廠長,一次補發工資補了不到兩千大洋,公公拉上婆婆就到了縣城。
直接給我打電話,
“橘子,到延安路老鳳祥,我和你媽在這等你。”口氣鏗鏘不像70歲的老人。
老人在縣城干了一輩子事,臨了才到鄉下為照顧老媽為和妻子團聚,縣城他是熟悉的。
等我趕到,公公雙手叉腰和婆婆在金店轉來轉去,看我進門揚手招呼,
“在這呢。來和你媽一人挑一個。”
我跑過去,“給我媽買嘛。”
“你媽要個金耳環,你給你挑個金戒指。”
公公知道結婚時我是沒要什么三金四銀的。
這次補發了工資便想替兒子彌補。
公公的2000元不到顯然不能太放肆地挑選,我給婆婆挑了相對大一點一副小巧精致的耳環,給自己挑了一個細細的指環。
“這么小,挑個大的嘛。”公公說我。
“現在流行這個,好看。”
“呵呵,是嗎?爸不懂這個,你喜歡就行。”
一家三口心滿意足,回到我們的小房子薔威還沒下班,公公繞著房子轉了一圈說,
“將來有錢了給你們換個大點的房。”
記得上周我和薔威回鄉下,公公還指揮薔威在家中后院種韭菜來的。說來年春節可以用自家后院的韭菜包餃子吃。
這樣的公公怎么突然就沒了?
07/鄉葬
回到鄉下,以前是歡喜和雀躍的,因為這里有做好了飯菜等自己歸家的人。這次,是我們將這個做飯菜的人帶了回來,可惜他已不能做也不能吃。他離開了我們。
鄉下深秋的田野是燦爛的。
遍地麥苗、油菜一派生機;高高低低的山梁土溝田渠野草紅的黃的,層林盡染;小燈籠似的柿子紅了,掛滿枝頭。
秋霜打焉了紅薯秧,紅薯秧苗和梗一夜間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黑衣。秋霜催生出濃濃的迷霧,像裊裊炊煙彌漫田野。鄉間田地里的各色樹木都比夏日妖嬈,下面的葉是深綠,濃濃的綠到樹頂竟成了黃,帶有一點淡淡的紅色的黃,從下而上綠色漸淺而黃色紅色漸濃,紅色和黃色又是這般交會呼應,層林盡染染的不止是層林也是每一顆獨到的樹。
美麗豐收的秋,正是農人們閑適舒爽的季節。
公公選擇在此時離開。
他這顆樹,葉子自下而上由綠到紅最后到黃,最終成了黃土的模樣。黃土一杯,從此回歸于土。
晚上回到家,親戚朋友陸續離去,一家人坐在后院的小房子,悲戚依然存在,只是有了尋找謎底的心力。
姐姐薔麗對著最后進門的薔強說,
“你是最后和爸一起的,爸到底為啥要……”話沒說完,已嗚咽地沒法再繼續了。
薔強比薔威小4歲,應該算不小的年齡。利用公公的關系在冶煉廠上班。
這個小兒子個子矮小,長得小巧玲瓏,隨了他媽,外形上薔麗和薔威像他爸。
薔強雖個子不高小工人一個,但心高氣傲,介紹多個對象總沒有一個看對眼,為此事老兩口頗費了很多心力。
便是薔威,碰到有人給他介紹對象聽說女方年齡小便會說那給我弟介紹,我當年也差點被說給薔強。
薔強聽了薔麗的話,嘴唇動了動,終究什么也沒說,一臉陰郁地坐著。
婆婆一直悶聲坐著不做聲,互一下站起來,邊走邊說,
“我找你奶去,都怪她,以前那么訓你爸,你爸心情能好?不怪她才怪哩,我找她要人去……”
“媽你干嘛?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現在拉出來?和我奶有啥關系?你坐下!”
薔麗起身拉住婆婆。
“都別說了,嫌人不說閑話咋的?不惹點事出來是不甘心還是咋的?爸不想活總有他不想活的理由,我們一個個活好自己才是真的,一個個這樣那樣別說爸在看不上我都看不上。
瞧我這慫樣子,工作工作沒個慫樣,一個月掙那點點錢,不夠塞牙縫,本事本事也沒一個,只能打工,打工能發家?還有你,薔強,那么大人了,總讓爸媽操心。”
婆婆被大女訓了,薔強被哥哥說了,都不再吭聲,一屋子的人忽然進入詭異地安靜。
一會,婆婆試圖打破沉悶,抬起頭問薔麗,
“大偉是咋回事?在單位好著哩吧?”
大偉是姐夫。
“都給你說了,別管他,權當死了權當沒有那人。”
“不要提他,你偏偏要提。”薔麗對著婆婆不依不撓。
我這才發現,姐夫打我結婚時見過一面以后便在這個家里消逝了。
08/三個女人
婆婆和奶奶不合由來已久。
我這個外來的媳婦進門第二天已經看出來了。
當時我將自己的新被送給婆婆一床又要給奶奶送去一個,婆婆拉住我的手,
“好孩子,不用了,給奶奶床單就行,奶奶被子太多了。”
姐姐來家,婆婆總會逮著機會訴說奶奶的不是。我想這是兩個女人多年爭奪一個男人習慣使然,作為女人我能理解。
老公薔威卻說,
“別看媽一驚一乍,爸心情不好爸自殺和奶奶都脫不了干系。”
我有點啞然,自己的兒子孫子,血脈相連的人,怎么會?
公公心情不好,我也沒有察覺。
相反我覺得公公有很多很多打算,對以后的生活也有很多很多的規劃,怎么就這樣干脆地走了?
不對。這里面一定有文章。
婆婆和奶奶失去了共同爭搶的人,相互之間有一絲微秒地變化。
婆婆一方面對奶奶更加怨恨?埋怨,一方面不得不加以著意照顧;奶奶少了兒子,丟了寶貝。現在寶貝缺失,兩個敵對的人失去了目標有點舉手無措地茫然,又因為彼此相同的痛竟有點不合情理地相惜了。
能得出這種結論,薔威說我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腦子有毛病,看到的和實際中的風牛馬不相及。
完全不對?
看她們彼此厭厭地看著一起曬太陽的背影,難道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寧靜?難道那是在孕育一場更大暴風雨前的不一般的平和?
三個女人,各懷心事。
婆婆是多話的,是善于言辭的那種,人未到笑已經飄了過來,話語也跟著來了,
“我娃來了,趕緊趕緊,看把我娃熱的,我給你拿毛巾。”
婆婆是熱情的,甚至是奔放的,相比婆婆,公公內斂很多,碰到客人,只是微笑。
奶奶,老公和公公是一樣的人。
我對婆婆對待我的熱情著實感動了一把,慶幸自己找了一個好的婆家。后來再看,婆婆對待生人熟人都是這樣,稍有失落。
老公說,“媽放在吳怡的位置,肯定也是沒問題的。”
這話我同意。
“看把我娃笑得可憐得。”
“你看我娃能行得。”
婆婆的語言特色籠絡了很多人,老公就是鐵粉之一。
而我總以為這樣華麗的帶包裝的語言不適合家用,在家里我更喜歡簡單直白直戳心底。
和婆婆交心總隔了這層華麗和包裝,也因此,公公更得我心。
或許奶奶也得我心,只是……不能造次。
我并不想做“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那束風。
未完待續。
家,
撲朔迷離,
迷霧正一件件鋪開。
一本日記,
竟然發現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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