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這孩子學壞了
“好累啊!!”
我撲倒在沙發上,抱著靠墊斜眼看景原,真是的,一點反應都沒有→_→
“所以……我去不去呢?”
“不是都答應了嗎?”漫不經心的語氣,有時候我真懷疑他到底是天性涼薄還是故意裝出的隨意處置。
我忽地坐起來,鄭重地說:“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他停下手里的畫稿,轉向我:“你想不想去?”
這個問題結結實實的問住我了,說實話,在醫院看到四維的一瞬間,我如臨大敵的低下了頭,甚至屏住了呼吸,七年不見,那種熟悉感依然強大到甚至只看到他的影子就確定是他的地步,可這又說明什么呢?我并不想,見他啊。
其實,昨天只是幾秒鐘的寒暄,說了日后再聚就匆匆告別。沒成想今晨就接到了去他家吃晚餐的電話。他的“日后再聚”居然不是客套。
“四維的媽媽,”我看著景原的背影,輕松地說出一個事實,“不喜歡我。”
景原終于站起身,坐到我旁邊,我躲過他要揉我頭發的手,放棄了美飾:“不是不喜歡我,是討厭我。”
“聽起來委屈地不得了呢……”景原咕噥著,我黑臉:“委屈個腦袋!!我才不委屈!!我也不喜歡她!!我討厭她!!我……我……我怕她……”突然喪失了全部力氣,巨大的惶恐像爆裂的氣球,泄漏了那些年一直戰戰兢兢守著的秘密,海水涌上來,周遭的一切聲響統統消失,你看,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有些事你知道,但是你不能說,因為一旦說出來,就真的無處可逃了。
景原擁住我,若有所思地說:“她果然不是什么好女人呢。”
“哈啊?”
“所以,要我為你保駕護航嗎?”
“不要!”我脫口而出,居然大笑著。
哎,我真是愛死這個男人了,三言兩語就讓我強大的惡心~
據說七年的時間會完全改變一個人,像一個大循環,所以我不確定今天我要見的是不是四維,這個“不確定”令我緊張的胃部抽搐。我極力說服自己,小時候根深蒂固的情誼是最牢靠的,即使細胞退化,死亡,更新,都還是那個我熟悉的他,即使,即使隔了結結實實的七年時光。
七點一刻,我站在東城北苑一扇雕花金屬門前做深呼吸,真搞不懂景原為什么堅持要我穿這套紀梵希的小套裝,太正式反而容易緊張,我真是慫暴了。剛剛他在車里跟我說,他一直都在。
手剛舉起門就開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
面無表情的四維雙手插在兜里,冷冷地看著我,這孩子越大越高冷,我又沒做錯什么,居然心虛地不敢跟他對視,目光無處安頓,一溜小跑后,最終停在他純棉毛衫敞著的V領上,咳咳,還是換個地方看吧一 一+
“好巧啊。”我呵呵笑著。
“你在我家門口站了十四分鐘,我分分鐘想把你拖進來。”
我靠…你丫是有多無聊面對面站門口看我洋相十四分鐘!!十四分鐘!!蒼天!這孩子學壞了!!(┬_┬)正當我無限怨念準備跟他理論一番時,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帶上了門。 “還有,告訴送你來的那位,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可是……”
“因為我們并不是要在這里吃飯。”
“什么……”
“等我收拾一下。”
“喂……”
“好了,你先坐一會兒。”
說完他就不見了。這小子究竟在干什么?那么一大通,耍我誒。
落地鐘半點報時,提醒我是在一個真實的空間維度里,我在他大的有點過分的房子里隨意走動,想他是不是一個人在住。那么,他那個控制欲過強的母親呢?今晚我會見到她嗎?
北墻的博物架上,分成四十九個大大小小的格,每一格都有獨一無二的內容。看到這些完好如初的癖好讓我倍感親切,印證著他還是那個冷淡內斂的小男孩,在自己的小行星里做著高傲的君主。毫無意外的,目光被最中間那個丑陋的木雕吸引,小心的捧起來,想物是人非,幾個輪回。
“放下。”背后傳來悠悠的命令。
我嘆口氣:“拜托,這是我送你的好不好。”
“所以這是我的。”
被噎了一下,我虎著臉把掌心的木雕塞到手包里。
“喂,當主人面行竊啊。”
“物歸原主,我不送了,我要收回。”
他愣了一下:“生氣了……???”
我忍無可忍:“周宇琛!從一進門你就一副死樣子對我!我是十二年前欠你十塊錢沒還還是我結婚沒通知你隨份子你心里不爽啊!!!什么請吃飯到現在連筷子都沒有見到我餓了你知不知道!!!”
他看了我一會,終于嘴角抽搐道:“走吧。”
我昂首闊步就要走,他突然擋在我面前:“跟你換,好不好?”說完手中多了一只玉色小豬,通體脂色。
“抱歉……還給我……好不好?”
我嘆口氣,把那只丑的要死的木雕掏出來,一九九七年,我跟四維去錦屏山,鋪子下的全爺爺把一只根的下腳料遞給了我,我鼓搗了半小時勉強摳成老鼠形狀送給了四維,他九歲生日。
出門前,我問他:“是去見你媽媽嗎?”
“是。”他點頭。突然聽見他不滿地自言自語,“笨蛋,結婚這種事怎么可以亂說。”
? 天黑了徹底,四維的眉眼在車里晦暗不明,我蜷縮在座椅里,記憶如浪沉浮,全都是關于,他那個天生隆重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