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5日,我正式分手了,而這一天恰好是我的陽歷生日。
說是正式分手,不如說擺脫了那段感情更合適。張薦說,他早就喜歡了別人,我一臉不相信地問他:“她是誰?”他卻閉口不提,我始終無法相信他會對我如此狠心。
彼時我高三,學校實行全日制,只有周日的下午,才能聽見太陽烤焦樹葉和蟬兒哀嚎酷暑的聲音。
我拿著最后一次分手時張薦送我的日記本,穿過長長的走廊,再拐到另外一棟樓,去找我閨蜜。她是唯一一個懂我的心情和懂我們愛情的人。我塞給她一封信,準確來說只是一張漂亮的紙,上面有幾滴淚痕,里面寫滿了我的回憶,我以為的美好的回憶。她沒說話,拍了拍我的肩膀,送我回我的教室。
我常常望著窗外發呆,透過茶色的玻璃,能看到張薦和同學在走廊歡聲笑語。他一定是故意的,我這么安慰自己,故意表現的不在乎。但他卻看不到我,我的位置太隱蔽了,只要我關上窗,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我,我為此感到很慶幸。
我連著10天沒有吃飯,滿腦子都是擦不掉的過往。下樓時我走的飛快,邊走邊哭,盡量不讓他人看見我的眼淚。白天還好,晚上的日子太難熬了,我開始失眠,躲在被子里,咬緊牙關卻拼命掉眼淚,也不敢睡覺,夢里全是他的影子,是我們牽手歡笑的日子,但醒來,什么也沒有,誰都不在了,我不想醒來,真的。真的失去以后,才會明白什么叫做思而不得。
后來夏天看不下去了,生拉硬拽拖我去食堂。這個新校區是八月底剛建成的,走在校園里還隱隱有甲醛的味道,大家總是開玩笑說我們這一批學生是活體空氣凈化器。食堂人很多,因為各方面管理還不夠到位,排隊打飯往往要半個多小時。我只點了個雞腿,靜靜坐著。夏天實在看不下去我這幅死樣子,說到:”是真的?!蔽見A起雞腿,問她:”什么是真的?”她盯著我的眼睛看,頓了頓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我特地去問了他同學。是真的?!拔业拖骂^,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死死攥緊筷子,眼淚卻止不住刷刷往下流。夏天慌了,手忙腳亂地安慰我。
那真是心如死灰的日子。還好有夏天,她跟她談了兩年的男朋友也分手了。
兩個星期后,還沒到十一我就逃跑了。我害怕校園,害怕熟人,害怕看見他。所幸,生活了兩年的校區已經變成了某初中。晚九點的校門口再也沒有麻辣燙和糖水小販的身影。也不會有成群結隊的同學,騎著電爐歡聲笑語地回家。景不再,人也離開了。
在落荒而逃的路上,我收到了陳北加我好友的申請。
陳北坐我后面,打得一手好籃球,皮膚被曬得黝黑。我曾有一段時間偷偷觀察他,越看越覺得他長的很像我喜歡了多年的學霸。之前跟張薦在一起,就是因為軍訓那天,我不小心偷偷瞥到了正在站軍姿的他,太像學霸了。
從那天開始,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當天我接到陳北的電話。
“嗨,你猜我是誰?“剛接取電話,陳北帶著笑意的聲音就飄了過來。
“我知道你是誰?!蔽业幕卮?。他常常在我身后跟別人討論習題,聲音帶著磁性,還蠻讓我著迷的。
就這樣,我們開始聊天,從學校的生活常態聊到學習,從學習聊到過往,從過往再聊到兒時。我們恨不得把小時候那些芝麻綠豆的趣事,都通通告訴對方。
我常常會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喊餓。陳北總是變著法的給我買零食,有時候是肯德基,有時候是絕味鴨脖。然后再騎著電動車,跨半個城區,給我送零食。
我開始心動了,但我還沒忘掉張薦。
陳北后來一臉認真地問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沒答應。他約我一起去超市,坐扶梯的時候,我跟他挨得很近,偶爾手背會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這時候真的很尷尬,我只好假裝看其他的廣告牌,轉移注意力。他始終沒牽我的手??晌液芟霠克?/p>
是的,我還沒有忘記傷痛,但我也需要人陪伴,我需要一個人陪我走出來,陳北剛好出現了。那一天是10月27日。
陳北送我回宿舍的那天,我收到了張薦男生的短信。他說:”小心點,不要被抓到?!拔一厮骸睘槭裁??“過了一會,他回我:”你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了?!拔艺乜粗@句話,什么都沒回。我想,原來張薦的心里還是有我的。
陳北跟我在一起,整個人總是傻傻的。
有一次我穿了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搭了一身裙子。陳北送我回家,空曠的街上只有風呼呼的聲音。他摟著我,湊過來在我耳邊說:”今晚你真好看?!彼暮粑鼡系梦业亩浒W癢的,手心里都是汗,我的臉紅得發燙,我甚至能聽到他緊張的心跳。
元旦那天,我們買一堆食材,去同學家通宵打牌。熱氣騰騰的火鍋燒開以后,陳北會把生的食物放進鍋,等到熟了以后,再把蝦跳出來給我。我太喜歡蝦了,我嫻熟地剝了蝦殼,給蝦仁沾了醬汁然后輕輕放到他的碗里。大家會打趣我們說,哎呀,陳北,你居然能找到這么賢惠的女朋友。
可惜我們已經高三了,沖刺的號角不允許任何人放松。而學校也管的越來越嚴。
一模出來,成績很不理想,陳北也是。班主任特別著急,找我們談話。開始我瘋狂地看《盜墓筆記》。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鬧別扭,但他沒有跟我爭吵過。而對方越不回應,我就會越生氣。
陳北總有辦法哄我。
有一次就因為他當著我的面夸一個女生好看,我就一個下午沒跟他說話。晚上自習,習慣早早去,人還不多。我從前面推門進去,走到位置上看見有一瓶酸奶,一根巧克力和一包絕味鴨脖。而陳北就在教室后面貼著墻站著,穿黑色的風衣,咧著嘴沖我笑。突然很心酸,我默默走了過去,摟住他,低頭靠著他的胸口,依稀還能聞到檸檬味的洗衣液的味道。天氣太冷了,我把手伸進他的風衣口袋,伸出手來,是兩個棒棒糖。那一刻我就原諒他了,也放過了我自己。后來我也在擁抱的時候把手放到別人的口袋里,卻再也沒摸出來過糖果。
高三太折磨人了,他也沒堅定到要陪我一起走。他給我發消息,說道:“我們的事,不能高考完之后再說嗎?!蔽覜]回他,躲在被子里咬著嘴唇,默默留了一夜的眼淚。新校區位于郊區,只有一班車能回市中心,每次放假,都要排一個多小時隊才能上車。離校的時候,我們坐了同一班車。車上擠得站不住腳,他靠著收銀箱,一邊手護著我,另一只手摩挲著我的手指,一路上幾乎都是沉默的。我紅了無數次眼圈,一直盯著窗外,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一個人的生命就像一條單行道,偶爾會和他人交錯,但很快就會分開了。都是要各走各的路??煜抡镜臅r候,他輕輕在我耳邊說:“記得照顧好自己”。我忍住不回頭,風吹的頭發亂飛,似乎在嘲笑我的狼狽。
第二個學期開學前,高三要補兩個星期的課。南方的冬天冷暖無常,今天還艷陽高照,明天就刮起了刺骨的寒風。到學校的第二天,寒潮來襲。我看見陳北穿著那件黑色的風衣,里面套一件毛衣,在教室里瑟瑟發抖。我決定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教室,給他打一杯熱水,然后靜靜做題。
這是我早春早起的最大動力,也讓我比別人早刷了幾道題,多背了幾個英語單詞。為了省時間,我幾乎三餐都是用面包片解決的,每周三,夏天會給我送飯。
夏天不著痕跡地來了,芒果漸漸泛黃,高掛枝頭的龍眼在微風中頻頻向路人致意。離高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我不再早起給他打水,卻會在他去打籃球時,走15分鐘路去超市給他買龜苓膏和可樂。
我也會在男生在走廊里乘涼的時候,走過去,問他:“撒嬌還管用嗎?”而他總是回我:“沒用了?!?/p>
他曾經陪我走過最艱難的日子,我想這次換我守候他了。我想,陪他到高考結束,我就全身而退。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誰也沒提復合。我是心懷期待,他卻早已拋諸腦后。
成績出來的時候,他發揮失常,只考上二本。那天下了暴雨,他站在書店的屋檐下,給我打了個電話?!痹趺戳??”我問他,電話那頭是雨水嘩嘩的聲音。他說:“沒事,只是想在下雨天的時候聽聽你的聲音?!焙髞砦也胖?,我是那天他唯一一個聯系的人。
后來我才知道,當初他追我,是因為男生之間的一個賭。他賭贏了,我卻在這場荒唐的游戲里輸了心。
離開家去上大學的那天,我在機場給他打了個電話,跟他告別?!叭绻淮驍_不問候,能讓你自由,那我愿意給你最后一次溫柔?!?/p>
我掛了電話,從那時開始,我就再也不主動聯系他了。他曾經坐17個小時硬座來找我,只因為我說希望他能陪我爬山。他還會特地到我的城市,陪我回家,只因為我是提不動行李。
最后陪我的人不是陳北,但起碼他來過,在我失落無助時拉我一把。而那個讓我傷心難過的張薦,大學時厚著臉皮問我借了一千塊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盡管來時的路已在記憶里慢慢模糊,但兜兜轉轉,我還是遇見了愛,也還相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