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自己都覺得,《百年酒館》的推薦并不陌生,像那年的《馬男波杰克》,毒參湯和雞湯并存,披著喜劇外衣嘲諷現實,這點廣受看客好評,沒多久臺詞截圖就侵襲微博,隨處可見。提這茬,我只是為了說明《百年酒館》近日的熱銷,雖遠不及《馬男》。
《百年酒館》,原名《Horace And Pete》,是一家經營時間過百年的家族酒吧,每一代都由名為Horace和Pete的兩人繼承,他們可能是兄弟,也可能是表兄弟,總之一百年來,這兩家人里,總有叫Horace和Pete的存在。一百年時間里,同名的老板,不變的酒吧格調,連酒的種類,都永遠只有百威。
二十一世紀,酒館已沒有了當初的風貌。二戰結束后人們前來慶祝的喧鬧,如今已很難想象,只剩兩個孤寡中年男子:一個婚內出軌小姨子同時搞大兩姐妹肚子生下一對同齡但不是雙胞胎的半親姐弟,離異多年,與子女關系緊張,但床伴不斷的Horace;一個兒時十分優秀門門是A但患有精神疾病住院多年,如今要靠藥物保持清醒,酒吧和Horace兩兄妹是他全部的Pete。噢,不,還有幾個不變的顧客,他們在這里談政治、談兩性、談生命、談社會,滿嘴臟話,有人偏執有人憤青,和大多社會人士一樣,他們覺得自己最棒而其他人都是傻逼。
喜歡《百年酒館》的最大原因之一是,劇中的他們都尖酸刻薄,并且十分坦蕩地尖酸刻薄著。他們的刻薄不是只會給觀眾“這人真糟糕”的觀感,而是反感他口無遮攔的同時又無法辯駁,刻薄的言語帶著現實,像根針一樣,戳破你長久以來佯裝的假象,隨著針洞的變大,漸漸撕破了內心表層的平和,開始直面自我。
周國平在《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提到:人生從整體看是悲劇,從細節看具有喜劇性質。這句話正好形容《百年酒館》給看客的感覺,這部號稱是喜劇的情景劇,基調陰沉,人設陰郁,癌癥精神病婚內出軌情感不順以及各方面的偏執者都在這里,縱觀全局,你似乎找不到一絲令人雀躍的正能量。而正是這樣的劇,在你來我往的言詞見,會讓你會心一笑,也會讓你咧嘴嘲諷一笑,大多是在層層悲觀色彩中迸發出的笑料,笑完立刻撇下嘴角。
看《百年酒館》,很輕易就感受到平和內心的外衣被撕破的巨大落差感,我的第一反應便是想起我惱人的公號。
公號開了小半年,以前的名字叫“白日夢收容所”,提起這個名字我都牙酸,知道能更名,馬不停蹄改了個“白給你看”。用小男孩的話說,“白日夢收容所”聽起來還有點情懷,“白給你看”是什么。可是,我不喜歡情懷。情懷是太過虛無的東西,徒有一腔空洞組成的實物,不過是一個廢物。我寫美食、寫友情、寫畢業,所有事情都不費重力輕描淡寫帶過,營造出一副你好我好陽光向上的積極世界,這個世界在我看《百年酒館》時被攻破,那種刻薄直擊人心的嘲諷俘獲了我,恨不得立刻拋下白日夢奔向另一個“喜樂世界”。
這個“喜樂世界”的主要態度,I don't giva a shit。
你我皆知,戲劇來源于生活。戲劇與生活的不同點在于,生活中我們習慣于隱藏人類共有的陋習,比如虛榮、自以為是、適時退縮和好為人師;而喜劇,則會將人類共有陋習放大,鏡頭拉近,你清晰地看見了那人臉上的嘲諷和毫無顧忌開合不停的口型,那一刻,看客產生了共鳴,覺得演得真好,很現實,其實你不是看見了現實,你是看見了自己。
大概三年前開始,我腦子開始生成一個叫“言語輸出標準”的東西,它的作用相當于一張語言輸出通行證,不是所有話都可以脫口,涉及人身評判、人身攻擊、多管閑事的,通常在脫口前因未審核達標而被限制在喉口。這個標準我不是唯一管理人,時不時有外來物干預,有些用行動告知,有些直接下達命令,“你不應該這么說”,防火墻薄弱的時候,外來物可以直接更新標準,更多的時候,防火墻還是可愛的防火墻,確保我唯一管理者的身份絕不動搖。
大多數人,無論話多話少,腦子總是在運動著的,即使沒有張嘴,也在時刻和自己對話。自身自然是最了解的,日常生活中想脫口卻吞回喉嚨的反駁,欲攻擊卻最終保持沉默的吐槽,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最終沒有講的隱忍,因為所謂“情商學”緘口不言贈與對方的“縱容”?!栋倌昃起^》里的人大多不這樣,劇中的人也紳士也美艷也聰慧,他們也在現實掙扎,也毫無顧忌地說話,秉承著“喜樂世界”的態度,I don't give a shit。
最喜歡劇中的Alice,主人公Horace的大女兒,因為Horace的出軌行為,他們的家庭早已破碎,從小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Alice對Horace極其憎恨,但親情使然,長大后的她試圖與親身父親在保持一定距離的前提下友好相處。
Alice是位胖嘟嘟的女性,但我認為她稱得上優雅淡然這個字,她細細的嗓音慢慢地說著話,大多時候一臉從容,即使她爺爺的前女友對她指手畫腳,“你不開心因為你是個胖子”、“你就是個胖胖的大象”她也面色平和。但不要以為她是一個說話隱忍的人,她不回應對她的攻擊,但她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
Horace問她為什么要和他來往,她說她在讓狀況有所改善,Horace問什么狀況,“在看見你時保持不吐”;她帶男朋友來見Horace,男朋友緊張地語無倫次,她輕聲安慰:“如果你了解對面這個人,你根本不會在意他說的任何話”;參加完uncle Pete的葬禮,一家人因為癌癥、是否出售酒吧的事大吵,一言不發的她優雅起身,“我先走了,如果下次你們中有人離開,我還會來的”。作為一名法律在校生,Alice自然是不愁嘴皮子不夠用......
I don't give a shit,不是我什么都不在乎,是我在意自己的感受,同時自動過濾其他人的過激反應。正如Alice表現的那樣,她可以對別人的攻擊視若無睹,她不用言語反擊,也不主動用言語傷人,她說的話刺耳不過是因為她遵從自己的內心。
"Well.If people hate you,you are probably taking care of yourself,right?"
"Just taking care of yoursel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