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ceases to be a demon only when he ceases to be a god.????????????????????? -----C.S Lewis
專橫而貪婪地尋求愛是可怕的,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沒人會認為孩子跑到母親那里尋求安慰是自私的舉動,也不會認為大人從同伴中“找個伴兒”是自私的行為。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那些很少這樣做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最無私的。但凡感受到了需求之愛,我們就有了拒絕或是徹底克制它的理由,而感受不到這種愛通常是冷酷的自我主義的標志。既然在現實中我們都需要彼此(“人獨居不好”),那么這種需求未能在意識上表現為需求之愛——換句話說,也就是那種認為獨居是好事的虛幻感覺——就是一種不健康的精神癥狀,就像食欲不振是醫學上不健康癥狀一樣,因為人確實是需要食物的。
需求之愛主要與人體結構及其當時的狀況有關,除此之外,它對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或吸引力。
在需求之愛中,我們從自身需求的角度來看所愛的人,正如口渴的人看水龍頭或者酒鬼看一杯杜松子酒一樣。需求之愛,像需求之樂一樣,不會比需求本身持續得更久。幸運的是,這并不意味著所有起源于需求之愛的情感都會稍縱即逝。需求本身可能是永久的,或者是反復的。需求之愛中可能有另一種愛加入。道德規范(配偶的忠誠、子女的孝順、感激之類的情感)可能會把這種關系維持一生一世。但是如果需求之愛沒有援手,一旦需求不再,我們便幾乎不能期待需求之愛不會“從我們身上消失”。這就是為什么世上總能聽到母親抱怨孩子長大之后就忽略了自己,也能聽到被拋棄的情婦抱怨自己情人的愛純粹是一種需求——她們僅僅是滿足了這種需求而已。
我們對上帝的需求之愛處于不同的地位,因為我們對上帝的需求在這個世界上或任何其他世界上永遠都不會結束。但是我們的需求意識會喪失,那時,需求之愛也會消失。“魔鬼病了,也會變成修士。”一旦擺脫了“危險、貧困或者災難”,一些人的信仰就會慢慢消失,把他們短暫的虔誠描述成是虛偽的,這似乎沒有什么道理。為什么他們就不該真誠呢?他們當時深感絕望,大喊救命。在這種情況下,誰會不真誠呢?
只有狂妄和愚蠢的受造之物才會在造物主面前自夸“我決不向你討要什么,我無私地愛著你”。
每種人類之愛在處于最佳境界時往往都會有一種趨向,宣稱其具有某種神的權威。它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上帝本身的意愿。它告訴我們不要計較得失,要全心地投入。它還試圖凌駕于其他一切主張之上,并且暗指任何“以愛之名”而做出的虔誠行為都是因此合法的,甚至是值得稱贊的。
人類早已發現,樂趣可以分成兩大類:第一類是指那些除非有欲望在先,否則根本不會成為樂趣的樂趣;另一類是指本身就是而無需這種前提的樂趣。第一類樂趣可以以飲水為例。口渴了的時候,飲水會是一種樂趣,如果非常口渴的話,飲水會是極大的樂趣。不過,若非口渴或者遵從醫囑,世上很可能不會有人僅僅為了享受這種樂趣而給自己倒水喝。第二類樂趣的例子,可以是一種出乎意料的香味——例如早上散步時,你聞到從豆田里或者香豌豆叢中飄出的陣陣芳香。在那以前,你一無所求,完全滿足;而你得到的這種可能會很大的樂趣,是一件未經追尋、額外附加的禮物。
人類的思維通常更熱衷于表揚和批評,而不是描述和解釋。它想要把每一個區別都變成價值上的區別。
我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把所有其他地方都變成自己家的樣子。要是家與別處毫無區別,那么它也就不再是家了。
慈愛是最為謙恭的愛,它從不裝腔作勢。慈愛是謙恭的——甚至的隱秘的、羞怯的。
慈愛值得夸耀的獨特之處在于,它能把那些非常明顯不合適的兩個人,甚至他們在一起讓人感到很滑稽的兩個人結合起來;要不是命運把他們安排到了同一屋檐或同一個社區,這些人永遠都不會有任何關系。如果慈愛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產生的,當然這種事很少發生,他們的眼界就會隨之開闊起來。對“老某某”的喜愛不斷加深,一開始僅僅因為他恰巧在那里,不久,我開始發現“他身上的某種東西”確實吸引著我。當一個人第一次非常認真地說:“雖然他和我‘不是同一種類型’,但是‘以他自己的行為方式而言’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這對說話者而言就是一種解放。我們也許并沒有感覺到。我們感覺到的可能僅僅是包容和縱容,但是我們的確越過了一個邊界。那句“以他自己的行為方式而言”意味著我們正在超越自己獨有的喜好,意味著我們正學著去欣賞他們身上的善良和智慧,而不僅僅是那些迎合和符合我們口味的善良和智慧。
若一些人本不可愛,而他們又不對要求被愛(就像這是他們的權力一樣)——通過流露出受傷的感情,通過他們的責備,不管這責備是大聲的、喧囂的,還是僅僅隱含在每個令人憎恨的自憐的表情和手勢中——都在我們心中制造出了一種負罪感(他們本意如此),讓我們覺得自己做錯了,而這個錯誤我們又無法避免或者停止不犯。他們把自己極度渴望的源泉封了起來。如果真在某個合適的時刻我們身上開始產生了任何對他們的慈愛,他們的要求就會越來越多,又會把我們嚇得不知所措了。當然,這種人永遠都想得到同一樣的證據,來證明我們對他們的愛;我們將站在他們那一邊,傾聽并贊同他們對別人的抱怨。“如果我兒子真的愛我,他會發現他的父親有多么自私……”“如果弟弟愛我,他就會同我一起反對姐姐……”“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讓別人這樣對待我……”
慈愛這種“與生俱來”或者不配的特征導致了一種可怕的誤讀。
那些說“我把人看得越透,就越喜歡狗”的人——那些需要他人陪伴的需求無法得到滿足、便從動物那里尋求慰藉的人——最好去想想他們喜歡動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把白銀和黃金區分開來,并非就是貶低了白銀。
當假裝對我們不感興趣的東西有興趣時,我們看上去都像是笨蛋一樣。
獨自置身于一群沒有共識的伙伴當中,我小心翼翼地持有著某些觀點和標準,既羞愧于承認它們,又懷疑它們究竟是否正確。把我放回到朋友中間,半小時后(十分鐘后),這些相同的觀點和標準就會再次變得不容置疑。
友愛不是對我們在擇友上的鑒賞力以及好眼光的獎賞。它是上帝使我們看到別人的美的一種方式。沒有比千千萬萬其他人的美更偉大的了。
Man, please Maker, and be merry.?? ? ? ? ? ? 人,要使造物主高興,要時時歡笑,
And give not for this world a cherry.?????????? 不要為塵世付出一顆紅櫻桃。
情愛也不會以幸福為目的。我們可能認為它會以幸福為目的,但是當它接受測驗時,卻證明不是這樣。每個人都知道,試圖通過向一對相愛的人證明他們的婚姻將會是不幸福的來拆散他們是無用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不相信你。毫無疑問,他們往往不相信。但是即使他們相信了,他們也不會被勸阻。因為這正是情愛的標志,即當它存在于我們體內時,我們寧愿與被愛的人供擔不幸,也不愿在其他任何條件下獨享幸福。即使兩個相愛的人是成熟的,有閱歷的,知道破碎的心最終會愈合,而且能夠清楚地預見,如果他們鐵下心腸來撐過當下離別的痛苦,那么十年后他們的婚姻必將要比現在的幸福得多——即使那樣,他們也不會分開。對于情愛,所有這些考慮都是無關緊要的——就像盧克萊修那冷酷的判斷與性愛無關一樣。即使當它超越了所有的借口,變得清晰起來,即與所愛之人的婚姻不可能走向幸福——而能給他們帶來的只是照看一個無法恢復健全的殘疾人,無望的貧窮,流離失所,忍辱負重——情愛都會毫不猶豫地說:“這樣也比分開好。與她一起吃苦比沒有她的快樂好。如果我們的心要破碎,那就讓它們一起破碎吧。”如果我們內心的聲音不這樣說,那么它就不是情愛的聲音。
這就是愛的偉大和恐怖之處。
當相愛的人談到我們可能責備的某些行為時,會說:“愛,使我們這樣做。”請注意語氣。當一個人說“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害怕”或者“我這樣做因為我在氣頭上”,這是完全不同的語氣。他正在為了他認為需要推脫的東西找借口。但是相愛的人很少這樣做。請注意他們說愛這個詞時,是多么地畏懼,近乎虔誠,他們不是在尋求可以“使人諒解的情形”,而是在訴諸于權力。這個坦白幾乎就是一種夸耀。在這之中可能還有少許的蔑視的意味。他們“感覺像殉道者”。在極端的情況下,他們說的話真正表達的是對上帝之愛的一種莊重不可動搖的忠誠。
一直以來諷刺的是,這種似乎是來自天堂的愛情的聲音本身卻未必是永恒的。它在我們所有的愛中最容易死,這是臭名遠揚的。世界充滿了對它變化無常的抱怨。令人困惑的是這種變化無常卻和它主張永恒相結合。相愛,就是打算和承諾一生的忠誠。愛使得誓言不言自明;愛要立誓,這并不能被制止。“我會永遠忠誠。”這幾乎是他開口就會說的話。不是虛偽地,而是虔誠地。沒有經驗會治愈他的這種錯覺。我們都聽說過那些每隔幾年就會談次戀愛的人;每一次,我們都真誠地相信“這一次是真正的愛情”,相信他們的彷徨已經結束,相信他們已經找到了真愛并且找到了真實的自我,并至死不渝。
墜入愛河這件事具有這樣一種性質,即我們拒絕接受愛是短暫的這一不可接受的觀點是正確的。在一定的高度,情愛跳過了那堵厚實的自我之墻;它使得欲望本身變得無私,使得個人幸福像一種瑣事一樣被放置到一邊,而將另一個人的利益放于我們中心。
情愛被迫承諾自身無法實現的東西。
我們能在這種無私的自由狀態下過一生嗎?一個星期都不能。在可能是最好的愛人之間,這種良好的狀態也是斷斷續續的。過去的自我很快就顯示出它并不像假裝的那樣死氣沉沉——就像在皈依宗教之后可能發生的情況一樣。不管是在情愛中還是在皈依宗教之后,它或許被暫時打倒了;但它會迅速地再次站起來;如果不是怒吼著,至少會回到以前那種粗魯的抱怨或者祈求般的哀求中。性愛也經常會淪為純粹的性欲。
但是這些墮落卻不會毀掉兩個“得體和明智的”人的婚姻。那些肯定會受到這種危險威脅且可能被毀掉的婚姻,是對情愛盲目崇拜的人的婚姻。他們認為情愛擁有神一般的力量和真實感。他們期待純粹的感情會為他們盡一切應盡的義務永遠地這樣做下去。
情愛可能繼續活下去,毫不憐憫地把兩個相互傷害的人連在一起,每個人都處在愛恨交織之中,遍體鱗傷,每個人都貪心地想要更多卻執拗地拒絕給予,嫉妒、懷疑、憎恨、掙扎著去占上風,堅決地要求自由卻不允許對方享有自由,靠“吵架”生活。讀一讀《安娜卡列尼娜》,不要認為那樣的事僅發生在俄國。那種情侶間“吞掉”彼此的慣用的夸張說法,幾近真實,令人毛骨悚然。
圣奧古斯丁描述他的朋友內布利提烏斯的死帶給他的那種憂傷時,所用的語言至今仍會令人淚下。(《懺悔錄》,4:10)。接著,他總結出了一個寓意。他說,這是由于把自己的心獻給上帝以外的任何東西所帶來的后果。所有人都會死。不要讓你的幸福建立在你可能會失去的東西之上。如果愛要成為一種祝福,而不是一種痛苦,那么它必須獻給唯一永遠都不會死去的上帝。
愛一樣東西,你的心肯定會受折磨,或許會心碎。如果想要確保心的完整,你不得把自己的心給任何人,甚至是動物。小心地用自己的興趣和小奢侈把它包裹起來;避免所有的糾纏;把它安全地鎖在自私的骨灰盒或者棺材里。但是在那個——安全的、黑暗的、靜止的、也沒有空氣的——盒子里它也會發生變化。它不會被破壞;它會變得牢不可破,不可穿透,無可救藥。悲劇的替代物,或者至少是對悲劇這一風險的替代物,是被罰下地獄。在天堂外你能夠完全脫離愛的所有危險和煩惱的唯一地方就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