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依諾/文

彼岸花開，紅艷艷的一片是迷了誰的眼？

一碗孟婆湯，解一世之憂，忘前世之痛，只有一人，端著孟婆湯遲遲不肯下咽。

她叫蘭娘，四世輪回，卻只因為當初的一句誓言，背負了記憶，承載了痛苦。

第一世，他是書生，她是商家之女。

他窮困潦倒，她伸出援手。

進京趕考的前一天，他握著蘭娘的手，深情款款的說：“蘭娘，等我高中，一定八抬大轎娶你進門。”

她信了，大紅嫁衣在箱底壓了很久卻是遲遲沒有穿到她的身上。

再相見，他已經是貴為駙馬，大紅色的嫁衣注定不會再穿到她的身上了。

“蘭娘，對不起，皇上賜婚，不得不從。”

“我都知道。”

“你若不棄，可愿做妾？”

“只要能與你一起，關乎那些名分做什么。”

于是，她一身粉紅嫁衣出嫁，沒有宴席，沒有貴客，只是悄悄的一臺轎子從后門抬進了駙馬府。

公主刁難，丫鬟不屑，蘭娘是主子的身份卻做著丫鬟的工作。她通通忍了，原本以為真心可以換來真心，卻不料真心換來的卻是得寸進尺。

懷胎九月，駙馬奉皇命去江南治水，府中沒有駙馬坐鎮，一些自持是宮里出來的丫鬟變得更加有恃無恐了。

那一日，蘭娘與貼身丫鬟小桃在湖中亭小憩，忽聽那一陣陣傲慢的聲音傳過來。

“那駙馬爺的小妾，長得倒是有幾分模樣，只可惜家里從商，商家之女，怎么配得上我們駙馬。”

“就是就是，還不知道是使了什么狐媚妖術讓駙馬爺不惜跟咱們公主翻臉也要娶她進門。”

“哼，那又怎樣？現在在府里，還不是對我們言聽計從嗎？。”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唉~~~”

······

那一陣陣嘲諷像是刻意的，飄進蘭娘耳朵里，割傷了她那赤紅的心。在那個朝代，從商是最低賤的工作，即使家中有錢，也是充滿著銅臭。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那穿著最鮮艷的丫鬟身上。

小桃的眼里含著淚水，她是孤兒，從小伺候蘭娘，她是跟著蘭娘來到駙馬府的，又怎么會不知道蘭娘在駙馬府里受過多少委屈。以前，有駙馬在，這些丫鬟不敢猖狂，可是現在，駙馬不在就變本加厲，她受不了，小姐是個好人，為什么要受他們的欺負，她愿意用命來保住小姐的尊嚴。

被打的丫鬟捂著臉，死死地盯著小桃。

“不知死活的丫頭，你可知我是從宮中來的。”

兩個人的對打很快就變成了群毆，蘭娘挺著大肚子來勸架，可畢竟人輕言微，爭執下，她被推翻掉進湖里，小桃見狀也是救主心切，急忙跳進湖里，這一跳，便是一世。

靈魂脫離了身體，她看見小桃把自己拖上岸，卻又被幾個丫鬟重新按進水里，三條命，燦爛的光輝還沒有散發，便已經凋零。

“我不喝。”

“小姐不喝，我也不喝。”

奈何橋，孟婆湯，本是忘卻前生痛苦，她卻不肯遺失，因為她的靈魂看見了，看見頹廢的駙馬跪在她的靈前，跟她說，若是有來生，我們一定要做夫妻。

她的堅持打動了孟婆，下一世，她可以不失去記憶，但在輪回之前，她要一直留在這里照看彼岸花。而且來世，不得說出前生之事。

蘭娘答應了，小桃亦是跟隨著她家小姐。

第二世，他是紈绔子弟，她是青樓女子。

小桃本是良家少女，為了照顧蘭娘也來了青樓。

小桃說：“小姐，為什么不去找駙馬？”

蘭娘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蘭娘這一世是在青樓出生，理所當然的也留在了青樓。和他第一次相見本是偶然，在繁華的街巷里。不需要太多語言，第一眼就已經認出。

他是一官宦人家的獨子，依舊是那一身白衣，瀟灑脫俗。

蘭娘自認為身份低微，無法配得上他，所以沒有上前搭訕，也沒有上前相認，蘭娘想這一世只要能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就夠了。默默祝福，不相識也罷。

幾年過后，他已經是人人皆曉的紈绔子弟，她也變成名震京城的花魁。

再次相遇，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小姐，太好了，終于可以和駙馬，不不不，是少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

蘭娘只是笑笑，什么也沒說。

蘭娘何嘗不想如此？

春去秋來，又一年的冬天，相約的日子沒有等到心儀的人兒，只等來了一封絕情信。

信寫的絕情，斷絕了一切的關系。

“原來不過是黃粱美夢一場啊。”

蘭娘笑的凄慘，這不是自己設想過的結局嘛？花心的少爺總有對自己厭倦的時候，只是沒想到，這天來的這么快。

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也因為失去了他而變得郁郁寡歡。

本身她就是賣藝不賣身的花魁，以前還覺得她高潔，人們經常來捧場，自從少爺成了她的入幕之賓，發覺她也不過就是一個世俗之人而已，名氣一落千丈。

她不愿跟其他人茍合，便用他留下的銀兩贖身，歸隱深林，出家為尼。

沒幾年以后，他被發現是前朝留下來的皇嗣，全家以謀反罪名被誅。

得知這個消息以后，她跟隨著他而去。

“還不愿喝湯嘛？”

“這一世，是我配不上他，”轉頭又對小桃說，“小桃，投胎吧，下一世，找個好人家。”

彼岸花開，一世蒼涼，只盼下世再相見。

第三世，他是平民，她也是平民。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蘭娘，我家中只有幾畝薄田，你可愿嫁與我？”

“自然。”

有的時候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也不需要太多的話語，愛情就是那么簡單。

蘭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女，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偏偏還是有些非君子跟在后面。

還沒等到情郎那十里紅妝，蘭娘就被地主捉去深宅被迫當做十六姨太。

什么郎情妾意都比不過強權的壓迫。

“你就乖乖的做我的十六姨太好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不會，背叛與妥協，我做不到。”說完，一把剪刀深深地印在了胸膛上。

鮮紅的血，染紅了洞房。

門外的雨，下得好大，悲涼了誰的心，濕了誰的眼？

“還不喝嘛？”孟婆可憐她，卻又無可奈何。

“我想再賭一次，為什么命運總是如此的不公？”

陪著那艷麗的彼岸花，心中的悲愴又有誰懂？

為什么，總是不能為他披上嫁衣？為什么，總是抱憾而終？為什么，總是如此的不如意？我的心愿很簡單，只是想要陪他度過一生，那是一個簡單卻又遙不可及的愿望。

第四世，他是太子，她是宰相千金。

不管是因為緣分還是因為政治聯姻，這一世，她終于為他穿上了大紅嫁衣，她嫁到了皇室，成為了太子妃，而后，太子登基，她又理所當然的成了皇后。

后宮佳麗三千，她討厭勾心斗角，只是希望能夠一直陪在皇上的身邊。

蘭娘有宰相府撐腰，又是后宮之主，所以任憑一些妃嬪有什么壞心思，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老天似乎就是在跟她開玩笑一樣，宰相造反，宰相府一夜之間全被誅斬，沒等到她去找皇上申辯，她就已經被摘了皇后的頭銜，打入冷宮。

冷宮的日子的確是艱辛，蘭娘不止一次的想要見到皇上，可是，一次，兩次，三次，四五六次都被打回來了，皇上不愿相見，自己又能奈何？

就這樣，粗茶淡飯，在冷宮中了度殘生。

“想好了？”孟婆端著那碗湯，看著她，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惋惜。

“想好了，也許是我太執著，也許是天意，既然如此，何不忘掉這一切，不要給自己太多負擔，若是有緣，下一世，重新相識便好。”

看著蘭娘喝完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他才緩緩走來。

“她喝了。”孟婆對來的那個男人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看見了。”

“那你呢？”

他閉上眼，接過孟婆手里的湯，一口飲下，眼角有一滴淚水流下，四世了，這一世，你要好好的。

他是蘭娘鐘情四世的男人，他叫行止。

他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只是被命運所捉弄。

第一世，他敵不過皇權，費勁千辛萬苦，把蘭娘娶到自己身旁，他知道，蘭娘不在乎名分，他也知道，一個商家之女，在駙馬府受了多少白眼和欺辱，她死后，他傷心欲絕，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好好保護她，雖然奴婢的證詞一致，是她失足落水，可這謊言多么的假？在她死后，他以各種手段把傷害她的人一一去除，最終燃起的怒火把整個駙馬府點燃。

他沒有喝孟婆湯，在她的彼岸，陪著她看彼岸花的開放。

第二世，他得知她出生于青樓，于是，原本一本正經的他把自己偽裝成花花公子，只是為了能順其自然的呆在她的身邊。等后來，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世，忽然覺得有些悲涼，他狠心給她寫了一封絕情信，讓她遠離自己，遠離危險，就算她恨自己也好，只要她安全，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他依舊陪著她，遠遠的看她照料著彼岸花。

第三世，他們郎情妾意，真真的是天生一對，蘭娘長得太漂亮了，以至于被那些小人所覬覦，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那個豬狗不如的地主。他們新婚的一天，他穿上了夜行衣，帶著匕首，要么救出蘭娘，帶著她遠走高飛，要么和地主同歸于盡，還蘭娘一個自由，他深信，蘭娘與地主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可是他還是來晚了，一地的鮮血，滿臉的毅然決然，她為了自己選擇了自殺，那天的雨打在自己的心里，涼透了。他殺了地主，要他為蘭娘陪葬，給他深愛的女人賠罪。

在彼岸，他有些落寞，蘭娘，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

第四世，終于可以用把她明媒正娶過來，而且還是最高貴的身份。他想要把最好的一切給她，即使后宮佳麗三千，他也沒有在意過，心里眼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蘭娘，四世了，他對她的愛從來沒有減淡過。可是造化弄人啊，他給了宰相府最大的信任，卻沒想到宰相府卻在密謀造反，被迫無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滅門，唯獨對她，戀戀不舍，但是想要保她周全已是不可能了，他排除萬難，狠心把她關入冷宮，有好多次，他也想去見她，但他意識到，他們倆是有緣無分，這樣糾纏下去，受傷的只是蘭娘，他狠了心，斷了她的一切念想，沒有人知道，他經常偷偷的跑到冷宮，看著她的身影，感覺自己的到心痛。

蘭娘喝下了孟婆湯，他也喝下了。

“小生行止，不知姑娘芳名？”

從空白開始，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