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 ?只要你還在
沃德沒有在開玩笑,龐大的鐘氏家族,要對付一個21歲的男孩,實在易如反掌。鐘澤煒不愿意就此服從安排,失去經濟收入的他,決定去找工作,沒什么是度不過去的難關。他覺得憑他的學歷和能力,應該不會找不到工作。只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出應聘公司的門,沃德的人后腳就進去了。所以他投了很多簡歷,都石沉大海,面試很多家公司,全無音訊。
沃德來到他們母子倆租的小房子里,很破,對鐘澤煒而言沒什么的,對鐘媽而言大概第一次住這樣的房子。
“工作找到了嗎?”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難道又是你?”
“其實我也沒做什么,我只是收回你發出去的簡歷,作為鐘氏的繼承人,你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你的資料。”
沃德說幾句話又走了。
“媽,對不起,讓你跟我受連累了。”
“傻孩子,跟你在一起,媽媽做什么都愿意。”
眼看著僅有一點現金,撐不過兩天的飯錢,鐘澤煒不能讓媽媽跟著自己住這樣的房子,還要挨餓。他突然想起蘇爸以前在工地上上班,工資日結,雖然做的是苦工,但一天下來,也有百來塊錢,至少解決了吃飯這個難題。
他來到工地,工頭一眼就看出,鐘澤煒不是做這種工作的人,所以反而對他好奇。
“你以前干過這個嗎?”
“沒有,但我爸爸以前做過,我知道你們這里現招人,一日一結。我需要這份工作,拜托了。”
“可是你應該還在上學吧?”
“沒有,”
“沒有?”工頭打量著他,真的一臉學生樣子。
“多大了?”
“21”
“怎么不去上學?”
“家里發生點事情,我現在真的需要這份工作。”
“你一看就是沒過過苦生活的,這份工作你做不來。”
鐘澤煒卻抓住工頭的手臂,“老板,我肯定做的來,你給我個機會。這樣今天我不要錢,你們先試試我,成嗎?”
工頭同意了。
但這份工作明顯比想象中還要沉重,他這幾年過得生活,讓他一時還真的難以適應這個,可是骨子的倔強,他怎么都不肯就此投降。中午的時候,發放盒飯,他也有一份,打開飯盒,看來這幾年工地上的標準也并沒有提高多少,還是那么難吃。他只吃了幾口。
下午又是一輪重生活,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他等所有人都走后,才來到工頭前。他想確定明天是否繼續能來。
“今天做的不錯。很苦吧。”
“還好。我明天還能來嗎?”
“你想來就來吧,明天盡量安排一些輕一點的活給你。”
“不用,我做的了。我這么年輕,不怕。”
“呵呵,年輕人,不知道你遇到什么困難了,我還是覺得你不是過這種生活的人。但被生活所迫了。沒有什么度不過去坎,加油。”說著遞上一張100塊。
鐘澤煒接過錢,說聲謝謝。這么多天了,他終于又在這一刻感覺到點溫暖了。
他回到他們自己小家,鐘媽一直在等他,他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盡管腰酸背痛的,但不愿讓鐘媽看出一點心疼。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吃面。那一瞬間他能體會到每天蘇爸回家的滿足感,雖然掙得不多,但能撐起這個小家,也有大大的成就感。
他天天去那個工地做著苦工,漸漸地對這腰酸背痛的感覺也麻木了,沒那么累了。看日子一天一天地又過起來。鐘媽真的覺得很滿足。每天等兒子回家,只是問他的工作,兒子一直含含糊糊的,不過他相信兒子絕不會做哪些不法的工作。
但這一切怎么可能逃過沃德的眼線,這次沃德沒有立即阻止鐘澤煒的行動。他趁著鐘澤煒不在家,來找鐘媽,給鐘媽看一疊照片,全是偷拍鐘澤煒在工地上班的照片。鐘媽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晚上鐘澤煒又不聲不響地回來了。他什么都不說。洗澡吃飯,鐘媽在吃飯時,淚崩了。鐘澤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媽,你怎么了?”
“沒事。”
“那你好好的,哭什么啊?誰惹你了,是不是沃德又來過?”
“嗯,他是來過。”
“他來干嘛了?”
“他說,你現在。”鐘媽失聲哭著。鐘澤煒放在碗筷。
“他又說什么了?”
“他說,你現在,在工地上上班。”
鐘澤煒錯愕,對啊,沃德怎么會不知道,沃德知道了,鐘媽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只是這個人真的要把他趕盡殺絕嗎。
“沒有,他騙你的。”
“你才是騙我,我都看到照片了。”
鐘媽哭到在他懷里。兒子的胸膛真的真的很寬敞。
“沒關系的,我從小就習慣了。只是這幾年被你養的太好了。”鐘澤煒想安慰鐘媽,卻怎料哭的更兇了。
隔日早上鐘澤煒又要走了。鐘媽卻攔著不放他走。
“能不能不要去了?”
“多做一天是一天吧。而且我跟你說,我現在并沒有干多重的活,我的天才腦袋,老板正打算讓我做助理呢。真的。”
“你沒騙我?”
“沒騙你。”
“那我中午可以過去看你嗎?我想給你送飯。”
工地上也有親屬過來送飯的,他一直沒告訴鐘媽,所以一直吃著難吃的盒飯。
“好,我等你過來。我中午十二點才吃飯呢,別來太早。”
十二點沒到,老遠就看到鐘媽的身影,一直朝著這邊望。他小時候也給蘇爸送過飯,現在換做別人給他送飯,這感覺也不錯。難怪以前蘇爸無論多累,再吃到可口飯菜的時候都會很高興地說不累。現在他終于知道,是的,不累。為心愛的人,受累,真的不累。
鐘媽就是當年小小的他,看著心愛的人在干著生活,心里很難受。
在鐘澤煒的層層勸說下,鐘媽才離開工地。他又開始一下午的工作。
沃德怎么也沒想到,鐘媽居然忍心看著鐘澤煒做這種工作,甚至還在一旁支持,鐘媽無疑是鐘澤煒現在的唯一的依靠和支撐,沃德算盤落空了。但又心生一計,一個能徹底擊垮鐘澤煒的計謀。
那天鐘澤煒還在工地上做著,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鐘媽出車禍住院了。他顧不上請假,直接放下手中的活,奔向醫院。
到醫院時,鐘媽還在手術室,手術室的門口就是他一個人,坐立不安地他這一刻再次嘗到害怕的滋味,害怕失去,這個唯一還陪著他的人。
等了很長時間,醫生出來了。說情況很危險,還需要觀察,讓他去辦住院手續,交錢時卻發現自己的錢根本不夠,要怎么辦?他給他的助理打電話。
助理接到這個電話,自然很吃驚的,雖然知道老板出了些事情,但怎么會到了錢不夠的地步。
鐘澤煒坐在醫院門口,望著天空,這個喜歡開玩笑的世界,這個喜歡和他開玩笑的世界。
一個小時后,助理來了,幫他繳費,辦理住院手續。
然后才有空打量一下眼前的這個人,失魂落魄,除了那張臉,完全找不到往日的痕跡。
“謝謝,等我有錢了我會還你的。”
“不急,老板,發生什么事?你怎么會連這點錢都沒有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鐘澤煒沒有回答, 朝鐘媽的病房走去。站在房門口,隔著玻璃望著鐘媽,助理也跟來了。
鐘澤煒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沒有一點往日的神采,依然不愿意回答助理的問題。
“老板,你雖然年紀比我們小,但我還是想叫你老板,你是一個很出色的人,所以請你好好照顧自己,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以前你媽把你保護的太好了,希望你能挺過去。”
“我會的,謝謝你能過來。”
“那我先走了,這張卡,你拿著,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了。”
“嗯,謝謝。”鐘澤煒情緒已經快達到淚崩的狀態,只是不愿意,在人前流淚。
他沒有再去工地,鐘媽這邊情況不穩定,離不開人,他每天坐在她的床邊,跟她說很多話。
醫生說要盡快安排大手術。他也知道鐘媽的情況不能再拖著,越拖越危險,可是手術費至少要30萬。他到哪里弄這么多錢。他以為憑著自己的努力,再也不用為錢的事情擔心,但現在如此境地,一時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找人借錢,但是沒有人借,其中自然是沃德在搞鬼,越是這樣被脅迫越是不想就此服從安排。可是高昂的費用面前,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在工地上干活,就算24小時不喝不吃,要掙到什么時候才能奏齊。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沃德和他都在場,沃德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
“你難道就忍心不救她?”
“我當然也愿意救她,但我的此次的目標是你,只要確保你相安無事,確保你會跟我回去,其他的我都可以用來做條件。”
“你們都這么冷血,我受不了了。”
“我說過我會讓你跟我回去的。”
“這次的車禍,也是你的手段?”鐘澤煒恍然明白了。
“是的,顯然我這次會成功的,你媽媽是你最后的支撐,你不可能不去救她。”
“你。你為了達到目的就可以這么不擇手段草芥人命嗎?你太可怕了。”
沃德沒有接話,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他。
Amy走上去,問他。“小瑋,”剛叫了一聲,看見沃德犀利的眼神,馬上改口,“少爺,你現在該怎么辦?”
現在的一切都快把他逼瘋了,鐘媽還躺在重癥監護室,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準確說,所有的路都被別人堵死了。他從來不曾想到,自己也會如此狼狽如此無能的一天。
“我答應你。”鐘澤煒看著沃德,“但你必須要救活她。”
“好。我馬上讓人安排進行手術。”
手術門口,不是他一個人了,大家都在等著,他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呆滯,整個人都放空著。
Amy拿著文件過來讓他簽字,叫了兩聲,鐘澤煒都沒理她,緊張的氣氛,做事都有些拘束,空氣仿佛都凝固。
還是沃德拿過文件走到他面前,神色不慌地讓他簽字。
“少爺。”
他回過頭來。
“請簽字。”
“什么啊?”
“這是你爺爺臨終前留下的遺囑,就等著你簽字,去接手了。”
“非要現在簽嗎?”
“是的,不然,我馬上叫停手術。”
“你。”他雖然很憤怒,可是現在的他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什么都必須聽之任之。
他接過沃德手中的筆,松開筆的霎那,什么東西飛走了,失去了,還會回來嗎?還好鐘媽還在手術中他沒空繼續深想,又回到焦急地等待狀態。
手術成功了,醫生說24小時內就能醒過來。他一直陪著,他現在就剩下媽媽可以依靠了,這個唯一的依靠。
鐘媽醒來看見趴在她的床邊的兒子,想去輕輕地摸一下,但還是把鐘澤煒弄醒了。
“媽,你醒了。”
鐘媽笑著看著兒子,鐘澤煒看上去很疲憊,卻依舊滿臉的笑容。
“你要不要喝水?還是我給你削個蘋果?”他拿起一個蘋果就削起來。鐘媽大量一下這個房間,VIP病房,又轉頭對著鐘澤煒。
“你是不是答應他們了?”
鐘澤煒繼續削蘋果,削好后切成塊,遞給鐘媽一塊。
“你回答我。”
他把蘋果放在桌子上。深呼吸。看著鐘媽說。
“我是答應他們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不救你,他們做得到,我做不到。”
鐘媽又開始心疼了。
“他們不會放過我的,無論我怎么反抗掙扎最后還是會跟他們回去的。”向命運低頭,或許是一個最大的無奈和抉擇。
“媽,沒關系,或許回去也挺好的,我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只要我們都好好的,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你,”聽著兒子這般的話語,鐘媽心里知道,都是因為她兒子才妥協的,事業愛情都葬送了。他努力那么久的成就,全部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消散云煙了。
等到鐘媽出院了,沃德便帶著他們啟程了。漫長的十幾小時的飛行,在高高的天空中,他看不到一只鳥兒的蹤跡。飛機的高度太高了,鳥兒只喜歡在自己的領域飛行,無心搏擊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