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下老屋
這里住過兩個老人。花桔泥的土坯房離村子老遠,獨兀在堤南坡。通向村子的小路,蜿蜒穿過雜七雜八的樹林子,路的那頭有他們的兒子。孫子逢假日來陪陪他的爺爺和奶奶。老頭兒養著一條小黃狗,它認識我,每次都順坡跑下來迎接我,叫聲比羊咩咩大不了多少,邊叫邊回頭。
就是這個老人,一個冬天里,自己掉進冰窟窿……自行車躺在一邊,帽子掉在冰上,整整過了一夜,人們才找到他。
那一年,他老伴去世了。
他很瘦,高高的個子,笑起來很好看,沒有什么皺紋,牙也很白,小狗和羊是跟在他后面跑的,走在他耕種的園子邊,園子種著花椒樹,杏樹守著籬笆門。
也是這個老人家,在一個漲水的盛夏,把小黃狗扔進子牙河里,還用繩子綁住狗的四個腿……
又次去,還是這個老人,看到他,眼睛沒了光芒,也不會笑了,也不盛情的打招呼了,獨自背著手,往西邊雜樹林子里走過去。夕陽灑了他一身,影子拖到地上,很長,很長。
那次后,他消失了,再沒見過了。
現在屋子前面的春秋轟然倒下了,樹身也被雷劈了似的焦糊。窗戶黑黢黢的,有了蜘蛛網。炊煙也沒有了,鎖頭把住了木門。小路被荒蕪的野草封住,滿是蒺藜秧子的坡上,野花也抖抖瑟瑟。
沒有人的泥屋子,自己斑駁了許多,也裂出來很多縫隙,露出來里面的花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