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沉如水,月白似銀。
墻下的蛐蛐也假裝困倦早早的歸了巢,荒地背后的山村寂寂無言。
劍大執劍若舉香,表情肅穆的看著女人。
女人目光落在劍大手中的木劍上,眉頭一挑忽然問:“你的劍呢?”
劍大道:“劍在心中。”
女人道:“如若在心,又何苦換劍。”
劍大灑然一笑,道:“木劍輕巧,帶著不累呀。”
女人和劍大一問一答間,阿當的表情已有些難看,他雖然不用劍,但也知道劍法習至高處的境界之分。如劍三者,幾十斤的銅劍在他手上宛如稻草,攻守如風,來去隨意,這是劍法的舉重若輕之境;又如女人者,劍法機巧多變,手指勾動間輕若絲雨的紅線來去如電,密作樊籠,劍法已至舉輕若重之境。而劍法之最高妙處,便是心劍,此境不困于器,不拘于形,心中有劍,萬物皆可為器,萬般皆可為法。劍大說他劍在心中,意指心劍,而非手中的木劍,可見其劍法已臻化境,實為比少年劍客劍三更可怕的敵人。
女人不再說話。她身軀一展,快如離弦,忽已出現在劍大身側,短劍探出,刺向劍大右臂。女人這一劍簡單至極,但快到極致,速度已和與劍三相對時不可同時而語,并依靠絕妙步伐,攻敵難救之處。此時劍大豎舉木劍,身體側對女人,短劍刺到,唯有轉身格擋或向一旁躲閃方可應對,可一來木劍不可與鐵劍正面相擊,二來女人出手在先,退讓則不免陷入女人的節奏里。他身形不動,眼見短劍刺到,原本豎舉朝天的木劍猶如鐘擺,自然畫圓而落,劍尖忽然已正對女人胸口,而木劍形長,短劍刺中劍大之前,木劍必然先刺中女人。眨眼間已,形勢變換,女人原以短劍之堅攻木劍之弱,變成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原以出其不意攻敵之難救處,變成反而將身體投向木劍。劍大這一劍不快,甚至連場邊的阿當都能看清楚每一個動作,可這簡簡單單的一劍瞬間讓場間攻守變換,形勢倒轉。
女人身形一轉,穿過木劍,猶如飛鳥投林,順勢貼入劍大身前,運劍如匕,短劍猶如蜂刺,刺向劍大胸口。此時兩人幾乎貼面相向,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女人依靠靈巧步伐,再次取得主動,將這貼身一刺變成了最初一劍的伏筆。可女人眼前忽然多了柄木劍,原來女人側身避過木劍時,仿佛已被對方算到后招,劍大木劍已順勢右劃直指身前,此時女人若不退,便如同主動將自己的咽喉送入對方劍尖。生死立分之際,女人忽然腳步再轉,繞過木劍滑向劍大左側,右臂擺動,右手短劍刺向劍大背心,這一劍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又以退為進,逼得劍大不得不回劍自守。劍大神色一亮,依舊身形不動,木劍自左肋下向后刺出,劍尖指向女人腹部,女人不得不止住劍勢,持劍飛退。
就算觀戰的阿當也能看出,此時劍大“心劍”在握,身前一尺之內已近無懈可擊,他能根據對手身體的每個細微動作判斷出其下一步動作,繼而提前做出反應,是以與人對招時,招招能以逸待勞,克敵于先。
女人站定,握劍的右手虛劃,斷掉的紅線重新接在劍尾,見劍大站在原地,似不曾移動一步,眉頭微蹙,嘆道:“劍黑子不錯,單說這三尺鐵片,現在的我確實勝不得你。”
劍大道:“師姐不必過謙,天外飛仙阮君竹當不止如此,還請不吝賜招。”
女人并不搭話,她低頭看向肩頭擴大的紅暈,這是先前劍三留下的傷,緩緩說道:“你剛剛說錯了一件事,我故意留的只有兩個破綻。”
劍大不語。
女人忽然笑了笑,繼續道:“我已經不再喜歡弄臟衣服了,因為洗衣服簡直太麻煩了。”
劍大默然。
女人繼續道:“如果我沒有變的遲鈍,如果我沒有受傷,或許能……”女人故意拉長了尾音,沒有將話說完。
劍大沒有動,月光下的劍影卻有些晃動。
“罷了,罷了。”女人搖了搖頭,嘆息道:“既然勝不得你,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女人松開了握著短劍的手。
“你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