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都市倫理劇。
本章UD占據主篇幅。
BGM:I Miss You
那天早上回了公寓以后,朔間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來后便開始了高強度的工作連軸。那幾天里的羽風薰,只能用工作狂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搭檔。他從未見過朔間零這么忙的樣子,哪怕是他們兩個剛出道的時候,對方都沒這么腳不沾地過。他有通告、有演唱會,甚至接了一部之前和經紀人商量過的電影。工作仿佛驟增了三倍,連睡眠的時間都精準控制,沒過幾天眼睛下就浮出了淡淡的黑眼圈。
薰很清楚朔間零的工作這么多,純粹是他自己安排的,公司反而勸阻了他幾句不要過度勞累,沒能勸動。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極其糟糕,然而零對于那天發生了什么閉口不言,甚至在后輩跳著腳質詢的時候,破天荒地說了一句:汪口,閉嘴。
他的語氣輕而柔和,看不出任何不悅的跡象,跟他熟識多年的晃牙卻在那一瞬間連冷汗都差點落下來。魔王未醒,余威猶存。
因此他們消停了幾天,羽風薰懶得摻和,美其名曰先觀察情況。可惜等了兩個周多,情況卻完全不見好轉,更甚的是這幾天零似乎跟誰有聯系,空閑下來的時間有一大半都在看著手機屏幕發呆,連飯都能忘了吃。大神晃牙和阿多尼斯放心不下,終于在第二個周末的時候堵住打算出門約會的薰,架著他上了片場,準備好好做一次前輩的開導工作。
朔間零頭發束成一束,戴著紅色半框眼鏡,靠在攝影棚旁邊的軟椅里看劇本,在成片的喧囂聲色中靜默如雕像。那是工作狀態中的朔間零,不走神,極少出錯,從不調笑,也從不調情。
他們三個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最后大神晃牙沉吟著拿出手機,撥給了蓮巳敬人。
一如既往的不懂他人內心。這是蓮巳敬人在夢之咲的時候對于朔間零做出的評價。而現在被突然打擾的蓮巳,經過羽風薰和大神晃牙亂七八糟的解釋和推測后,已經理解了目前的情況。他雖是不想管舊相識的閑事,卻仍然改不了事事操勞的習慣,只得皺著眉將相關細節問了一遍,而后便道稍等,讓我思考一會。
蓮巳敬人把前后事情串了一下,最后無可奈何地得出了跟高中時沒什么兩樣的結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是零起碼有八成可能,又做出了類似的事情——不帶惡意地突然襲擊并傷害他人所重視的東西。
這次的蓮巳沒辦法幫他想對策,連勸說也做不了,不過好在還有大半個UNDEAD在,尤其是從高中時期就為隊長操碎了心的兩個后輩,已經成長的越來越可靠了。想到這里夢之咲曾經的學生會副會長頗感欣慰,在掛斷電話地前一秒,極為難得地給了他們一句鼓勵:“...朔間已經在努力地靠近人類了,問題不大,好好跟他談談吧。”
但是很明顯,他們三個人沒有一個聽懂這句話的深意,只聽懂了最后幾個字。于是朔間零拍完今天的劇本后,便被等在休息室里的隊友們堵了個正著。沙發被完全占據,大神晃牙坐在最中間,兩條長腿交叉著疊在茶幾上,胳膊搭著沙發背,端得一派來者不善的勢頭。他左邊是表情認真的乙狩阿多尼斯,右邊是被迫配合坐姿、一臉生無可戀的羽風薰。朔間零頗覺好笑,擺擺手送走了工作人員,隨后便抱著胳膊倚在門邊,也不說話,暗紅色的眼睛透過鏡片看向晃牙,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零的氣態有三分好整以暇,剩下七分都是毫不慌亂的自如,他就站在那里,雙腿修長漂亮,身形挺拔,看過來的角度帶著一點睥睨眾生的壓迫感,生生把帶頭興師問罪的大神晃牙看得氣勢短了一截。
這不行,得說點什么找回場面。所以他虛張聲勢地咳了兩下,氣勢洶洶地開口:“喂,吸血鬼混蛋,你可總算忙完了啊?那現在...”
利用說這句話的時間,晃牙總算調整好臉上的表情,一抬頭卻正好對上朔間零略顯好奇,又毫無惡意的眼神。那表情活像在等忘帶作業的小學生解釋的班主任,搞得他頃刻間就忘了詞,張口就是一句:...能去吃飯了不?
天啊。羽風薰絕望地想,我現在捂臉來得及嗎?
話一出口大神晃牙就皺起了眉毛,臉色漲紅的速度快得絕非人類所能及,阿多尼斯困惑地偏了偏頭,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被朔間零的一聲輕笑所打斷。他站直了些,略過他們幾個走到后面的隔間去換衣服,路過沙發后面的時候還屈起手指在晃牙頭頂敲了一下。
“吾輩知道一家就近的店,烤肉和懷石料理做得不錯,去那邊吧。還有汪口,把腳從茶幾上放下來,汝也太沒禮貌了。”
“...所以說,你跟你弟是——唔唔唔!”
羽風薰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大神晃牙的嘴,雖然朔間零要了個包廂,但是沒人知道隔音門和大神的嗓門比拼起來,到底誰輸誰贏。作為三個人里唯一的知情者,他早就猜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然而罪魁禍首則端坐在他對面,心不在焉地攪拌著杯子里的冰塊,完全沒覺得自己剛發表的言論有多么驚天動地。
姑且作為全隊常識人擔當的羽風薰,在這時候終于生出一點想甩手不管的念頭來。
不過在起初的震驚過后,大神晃牙和乙狩阿多尼斯都異常迅速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薰看著面前立刻進入角色、開始詢問零具體情況的兩人,不知該從何槽起。這算什么?迷弟加成不說,多多尼斯你的寬容度也這么高嗎?雖然我們是過激背德設定,但是在這么過激背德的事情面前,作為正經偶像也好歹掙扎一下啊?我當年可是花了一整晚才接受事實,是因為我是直男所以跟你們格格不入嗎?
“薰君...薰君?汝在聽嗎?”
“...哦唔!啊?”
“回過神來了嗎?吾輩已經跟汪口和阿多尼斯君解釋完了,下面的事情汝也該聽一聽才對。”
朔間零簡單說了一下他和凜月的幾次具體矛盾,以及前幾日朔間凜月甩開他時的那番話,他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只有眉眼間偶爾會閃過難以察覺的陰翳。反而是他斜對角的大神晃牙面色不善,也不知道是想痛罵朔間零,還是想替他的朔間前輩打抱不平——大約是前者。坐他旁邊的羽風薰隱隱擔心對方會不會突然暴起把整張桌子掀到朔間零臉上。不過說實在的也不怪晃牙,聽他們隊長描述,這問題確實有點嚴重,連不怎么擅長人情世故的阿多尼斯都很明顯地蹙起了眉,一時間氣氛略嫌凝重。
好在此時朔間零的手機又響了,趁著他忙著按鍵的工夫,晃牙和阿多尼斯自發湊到一起,嘟嘟囔囔地商量起了對策來,提出的辦法一個比一個匪夷所思。最后羽風薰聽不下去了,親自操刀上陣,憑著他和女孩子打交道多年的經驗出了幾個靠譜的主意,跟其他兩人湊在一塊選出個自覺最合適的方案,這才拍了拍朔間零的肩膀講給他聽。然而零慢吞吞地收起手機聽完,卻很是出乎人意料地搖了搖頭。
“...不需要汝等插手,今天只是覺得或許也該跟汪口和阿多尼斯君說一下這件事,跟凜月的事情吾輩已經有安排了。”
“哈?你這混蛋把話說清楚啊?”
“朔間前輩,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也會幫忙的,不需要客氣。”
“剛剛已經說了喏,吾輩自有安排。只是不希望汝輩以后也這么操心,今天才解釋一下這件事...唔、或者說和凜月的事情,吾輩都會自己解決的。”
羽風薰皺了皺眉,這是把他們都排除在外了,雖然他完全不介意,或者說非常贊成朔間零這么做,不過剩下兩個小家伙可不答應啊?他這么想著,用目光的余光掃向旁邊,不意外地看到大神晃牙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汝輩來做。”零及時抬起頭,眼神掃過一圈,擋回了所有不合時宜的發言,然后他沉吟兩秒,不疾不徐地點了名:晃牙。
這兩個字一出,羽風薰感受到旁邊的后輩的脊背在一瞬間繃直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從頭到尾都透露著緊張的氣息。這時候朔間零正偏過頭來,薰看見那個表情,心下一凜。平日里盤踞在對方眼角眉梢的悠閑盡數斂去,這一秒的朔間零平靜、鎮定、格外認真,顯山露水一點鋒芒,像極他當年鼎盛模樣。朔間零眉梢微蹙,半秒的沉吟被他拉長成一個世紀,乘載晃牙聲色漸顯的忐忑,在對方心里的驚濤駭浪即將變成海嘯的前夕,不急不緩地開了口。
他說凜月如果跟你說了什么,你覺得有必要讓我知道,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凜月不讓你說的話,你就自己想辦法處理吧,辦得到嗎?
他用的是正式口吻。大神晃牙咬著牙看了他一會,最后不情不愿的別開了眼睛,嘟囔道:知道了。
于是朔間零彎起眉眼,像愛麗絲漫游仙境里的那只柴郡貓一樣笑起來。
***
朔間凜月保守估計要在家里待一兩個月,好在Knights的其他幾人這段時間里也都有別的安排,除了有一場演唱會,沒有什么團體活動必須要他參加,也不至于太尷尬。雖然剪輯視頻的事件嚴格來說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誤傳,不過朱櫻司在幫忙處理新聞的時候出了點差池,牽連到了別的方面,在安排妥當前要是太活躍可能會很麻煩。上面牽扯到的東西太多,朔間凜月不清楚,只樂得多在家歇幾天,索性點點頭隨公司安排。
與之相反的是朔間零最近幾周的活動頻率高得驚人,除了演唱會和娛樂節目,偶爾也會客串某些代言和廣告,最近甚至放出了他接了部電影的風聲。本就不低的知名度又竄了一截,別說推特上的熱門話題了,凜月最近打開電視,除去新聞和體育節目,十個臺里有五個都能看到他哥的臉。朔間凜月算了算,距離他那次跟零見面,過去了也就不到二十天,天知道朔間零這幾天是忙成什么樣,才能占據將近半數的電視頻道。他有時候翻翻論壇和Facebook,褒貶不一,感慨零太忙不行的親媽粉有,嘲諷想出名想瘋了的黑粉有,因為驟增的出鏡率而無比欣慰的女友粉更是比比皆是,倒是把前幾天占據論壇紅名標題的凜月事件給刷了下去。朔間凜月咬著叉子,隨手把自己推特底下幾個把他和朔間零一起罵的小號拉黑了,在首頁上傳了一張新作甜品的照片。
衣更真緒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凜月剛切換到某娛樂衛視,嘉賓是朔間零和羽風薰,UNDEAD的兩大著名看板,他正對那張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容貌避之不及,接通電話的速度快得出奇。朔間凜月的幼馴染問了他幾句日常狀況,具體詳細到他最近吃了什么、不要天天喊外賣、記得扔垃圾之類的瑣事,最后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朔間前輩最近的曝光度蠻高的,我看你的事情都沒怎么報道了誒。
有些事你自己知道,但是被別人一說通常就有點想抗拒承認了。這就像你正想睡覺的時候,被家長催促趕緊睡覺,登時就不想睡了。朔間凜月自然也知道他哥為他分擔了不少壓力,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有點兒不高興,于是本來的那句“我知道”在嘴邊轉了幾圈,最后吐出來時只剩下一個音節:哦。
然后他掛了電話,重新抬起頭對著屏幕上看得見摸不著的那個朔間零發呆。零仍然和以前一樣,無論被朔間凜月如何拒絕否認,也仍然用自己的方式維護著弟弟。這個認識讓凜月感到不快。他的兄長背棄約定的事情是不爭的事實,而作為補償的、姍姍來遲的縱容幾乎沒有底線,以至于在所有人眼里,他在面對朔間零的時候都是叛逆期弟弟的形象。明明讓人誤會又擅自躲避的是朔間零,猶豫不決的也是朔間零,但是如今對方的態度和所作所為,卻把他襯得像是又在鬧小孩子脾氣了。
凜月抱著腿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關掉了電視機。
畢業前被兄長推開一次,前幾天推開了兄長一次,平了。朔間凜月蠻不講理地想,那就不計較了,他消氣了,所以朔間零現在需要給他解釋一下,越快越好。
他不是善于欺騙自己的人,也懶得那么做,朔間凜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還懷有期待,既然零之前給了他一個臺階,他也不介意先下來,聽完對方的解釋再考慮怎么面對這點期待。凜月這么想著,心情莫名地明快了很多,他掃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光,難得地覺得天氣不錯,可以出門散散心。
朔間凜月搭電車去了銀座,常光顧的那家甜品店沒開門,另一家在池袋附近,稍有點遠,所以他最后上Starbucks買了杯香草星冰樂。星期一下午的街上沒多少人,凜月也不太擔心被認出來,單手捧著半杯甜過頭的飲料慢悠悠地沿著街走,奶油和甜味在嘴里蔓延,最后延伸出一點點苦來。他站在街邊的行道樹下看著來往的車輛,考慮著要不要打個車,頭頂的枝葉在風吹過的時候輕輕抖動枝椏,綠意搖曳,像一片埋在城市里的海。深春的天氣不算很熱,朔間凜月十分愜意地瞇起眼睛打了個哈欠,大腦在放松下來后便開始偷懶,以至于看到零的時候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朔間零左邊的頭發似乎挽到了耳后,凜月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捕捉到匆匆一瞥間閃沒的一抹暗紅色。那輛車擠在車流里前行,很快便消失不見,朔間凜月不是很確定地思考著剛剛看到的那點紅色到底是不是零的耳釘,一抬頭便看見對方已經折了回來,停在朔間凜月面前的車道上。朔間零把車窗降到最低,抬起墨鏡來有點驚訝地喚他:凜月?
他偏頭解開車鎖,凜月看見零搭在方向盤上的那只手,手指修長漂亮,骨節分明。朔間零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干凈的小臂,普通而平平無奇的裝扮,穿在他身上卻再恰當得體不過,整個人看起來閑散又清爽,放在人多的地方都要引得小姑娘一片尖叫。朔間凜月跟他之間只有半條街道和一個副駕駛座的距離,車載杯架上放了杯飲料,隱約能聞到車里的咖啡香氣。
要一起回家嗎?或者吾輩可以送你回公寓。凜月聽見他哥問,那個笑容顯得太過輕松,反而教人看出些小心翼翼來,于是朔間凜月開門上車,毫不留情地說:不。
下一秒香草星冰樂就占據了另一半杯架,凜月抬手摘下零的墨鏡扣到自己臉上,長腿交疊,擺了個酷似姬宮家小少爺的姿勢,可惜沒仆人供他頤指氣使,只有一個朔間零原地待命。朔間凜月一揚下巴,不知東西南北地指了個方向,趕著私人司機送他去吃下午茶。朔間家的長兄稍怔半秒,迅速配合弟弟進入角色,笑容和煦,態度得體,只可惜眼底那柔和得怕是要溢出來的笑意沒來得及掩飾掉,落在朔間凜月耳尖上,染了同款的緋紅。
“遵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