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PODCAST上面再一次聽到了茨威格的一篇小說。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隨母親,姨媽和幾位姐妹去療養院度過暑假,不知不覺中她恍惚的神色被一位老人所注意到了。老人暮年,自然對這樣的神色并不陌生,他知道那是期待愛情的表情與動作。所以他跟姑娘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假扮一位少年的口吻給姑娘接連寫了幾封信,然后在姑娘日漸變得神色動人的過程中享受這揶揄別人的樂趣。
主持人只選讀了其中幾段來讀,最后他說,故事的結局是老人第二年重回療養院,姑娘當然不在了,但他碰到一位作家,他一五一十的給作家講述了去年夏天的這個故事,并向讓作者記錄下姑娘的變化。作者對這個故事表示很有興趣,但卻坦言到他想從老人這方面剖析老人的行為和心理。而老人聽到這里,不禁大驚失色。
高中時候,當時的好友送我一本茨威格的短篇小說集。其他故事已經記不太清了,最清楚的就是那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算是他短篇里面篇幅較長的著名小說。后來被徐靜蕾翻拍了。當時,我沉溺于故事的同時,也想到自己初中時曾懵懵懂懂喜歡過的小男生,更加驚異于茨威格揣摩女性心理的細膩,他怎么可以把一個愛到毫無保留犧牲自己的女人刻畫得如此絕望而深刻,甚至比女人還懂女人。
對這位奧地利作者,我的理解也就僅限于此。好的文學作品,打動我的為什么多是比較久遠的作品?難道真的是因為經過了時間的洗滌留下來的都是精品嗎?人類的情感真的是代代相傳,現代人和古代人在感情方面,甜蜜和痛苦的程度都是一樣的。所以說人類在進化,實際上也沒有進化。
信件這個東西,真的能承載人的很多情感。所以我非常理解小姑娘收到情信時的心情,忐忑不安,卻又神采飛揚。人和人最長情的交流方式就是信件。《傅雷家書》《親愛的安德烈》《印光法師文鈔》等等,或是父母和孩子的信件,或是大師給讀者的回信,或有情人之間的蜜語,這些話經過了大腦的處理和筆頭的優化,語言變得豐富而具有美感,我們讀到的時候能體會到的是他內心真正的感覺,再說見字如面,看到一個人手寫的筆跡,就仿佛直接能進入他的真實內心。因此和直接聊天,講電話都有所不同,聽一個人說話,有時不知道他是說真話假話;但看到一個人一筆一畫的字跡,我相信沒有什么人會懷疑他在撒謊。特別是當最后鄭重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信紙被小心折好,放在整潔的信封里,寫上地址,貼上郵票,然后我們再看到郵局清晰的郵戳,那種感覺別提多莊嚴了。信件和筆跡,應該被鄭重對待,就像我們鄭重的對待里面的一字一句,不含絲毫懷疑。
少女當然也是這樣,堅信有一位美麗的少年在迷戀自己,卻不敢當面表達。而這位老人,卻用莊重的方式給小女孩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然而,他應該也是陷入進去了吧。一封封的寫,樂此不疲,仿佛回憶起了自己暗戀某位少女的年少時光。可如果讓他真正去面對這位少女呢,他還能說出哄騙他的話嗎?他一定會驚慌失措吧,他一定會無言以對吧。只有信件,才能毫無保留暴露一個人的內心世界,他的細膩,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情愫。可惜,現代人雖然和古代人一樣,卻沒有多少機會去做這樣的表達了。那個夏日,也只能存在于幾十年前的小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