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四個字你會哭的故事
2007年的夏天 我將一頭酒紅色的長發重新染回黑色 戴上黑框眼鏡 劉海垂下來擋住眼睛 暗藏一個拒絕的姿勢 我的耳朵上有16個耳洞 鑲嵌著16枚小小的耳釘亮晶晶 我的左手手腕上帶一串佛珠 時刻念叨著阿尼陀佛 我的腳踝處有一個刺青 黑色的字體是你的姓氏 周 這些印記 我一個人一路走 小心看管 不敢弄丟 我似乎從來沒有好好地叫過你的名字 周暮晨 從初識起 這三個字都是我內心惶恐的理由 你知道那個故事嗎 馬可波羅與成吉思汗談及世界各國時 成吉思汗問他 為什么你從來不說你的家鄉威尼斯呢 馬可波羅微笑著說 我怕我說出來之后它就不是我的威尼斯了 我亦是這么羞澀的心情 這么的近情情怯 這么的欲語還休 我怕我一旦說出來 你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了 我怕它到了眾人的眼里就喪失了它原本的色彩和意義 我怕無數人的狷介會打擾它 會破壞它 所以我要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 把它壓在抽屜的角落里 讓它一輩子這樣塵封下去 這樣 即使生命結束 肉身消亡 這故事 還是我一個人的故事
2003年的時候我16歲? 進高一 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一切眼淚和傷痕都還沒有登臺 我還不知道痛徹心扉是什么樣的感覺 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偏偏這么倒霉 被分在高一屆的教室 更倒霉的是我坐的是你的桌子 你的課桌上囂張的貼著你和你女朋友的大頭貼 她明眸皓齒的笑 你的臉上笑容不深 反而帶著深深的乖戾和邪氣 眉眼間都是落拓和叛逆 我盯著你的照片看 不知道為什么臉突然就紅了 你真好看 真的真的很好看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你 平日里那些形容詞似乎都不足以說盡你的美 我只是很突然的想起一句話 一見楊過誤終身 關于你的事 我也聽說了一些 學校里令人聞風喪膽的不良少年 所有的老師提起你都頭疼 可是偏偏有個有權有勢的父親 所以即使一個星期你到學校上不了三天的課對你也無可奈何 我匆忙把試卷寫完 起身要去交卷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勁 低頭一看 我的褲子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粘了一大坨的口香糖 我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用手扯 這下更慘了 弄得整條褲子上到處都是 眼看這條褲子完全就給毀了 我氣的眼淚都快掉下來 隨手打開你的抽屜想找點什么東西來利用 卻看到你留下的紙條 上面寫著一句話 口香糖的味道好嗎 旁邊還畫著一個很欠扁的笑臉
我這才知道你是故意整坐在你位置上的人 我只能嘆口氣 褲子上殘留著你的禮物交了卷 對了 我還報復性的把你和你女朋友的大頭貼給撕了下來裝進了錢包 周暮晨 別怪我手癢 我知道你女朋友已經出國去了 你每天只能對著照片想念她 可是誰叫你弄臟了我最喜歡的一條褲子呢 你不仁 我不一定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為了一張照片找到了我們班來 你站在門口大聲叫我的時候 全班同學的目光就想幾十只燈泡一樣射在我臉上 我看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 誰都不明白 一向循規蹈矩的我怎么會跟你這樣的人扯上關系 我慢吞吞的走向你的時候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時隔多年我都記得當初那種忐忑 卻又懷揣著些許期待的矛盾心情 你盯著我看了好久我亦用無辜的眼神應承你的探視 我們誰也不說話 十月的風已經有涼意了 我的頭發被風吹的亂七八糟 你忽然笑了 你問我 你就是林卓怡 我點點頭 你又接著問 那口香糖是你享受了 我還是點頭 你的笑意更深了 弄干凈了沒 我搖頭 怎么都弄不掉 你是來賠我錢的嗎 我怎么都沒想到 這句貌似平常的話會讓你笑那么久 我看著你的眼角眉梢都洋溢著歡喜 好像我說了一個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你伸出手來彈我的額頭
林卓怡 我從來不知道賠是什么意思 另外 其實你可以把褲子放進冰箱冷凍幾個小時 等口香糖結冰了很輕松的就能弄下來了 我傻乎乎的哦了一聲 你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什么話都沒說就走了 我正要大松一口氣時你又轉身說 那照片 你拿著做個紀念吧 說真的 我那時看你不順眼啊 你以為你是冥想嗎 還做個紀念 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那天看到你打架的時候我會停下來看 我一向對那樣的場面是采取避而取之的態度 我更說不清楚為什么當你被人從身后偷襲時我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前去替你擋住那一支啤酒瓶當那群人作鳥獸散時 你抱著我仿佛我即將撒手人寰般聲嘶力竭的喊林卓怡你別嚇我 我使勁推你你卻好像在推一堆棉花似的 用不了一點力氣 我想叫你別大呼小叫這么失態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一股暖流從額頭上留下來 你用手捂住我的傷口 我感覺到你整個人都在顫抖 你在我耳邊說 你不會有事的 我保證
你帶著那幾個人來給我道歉的時我的頭還包扎的像個木乃伊 我迷糊的看著滿身淤青的他們 一個個低聲下氣的給我道歉 你的目光里透著清晰的凜冽和銳利 他們走了之后我問你 他們挨打了嗎 你點一根煙來抽 白色的萬寶路 你背對著我 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但是你的聲音里有著非同一般的冷漠 你說 打他們算是輕的 我更想殺了他們 你回過身來的樣子像一個頑皮的孩子 你說 來 小美人 你受委屈了 我犧牲點讓你占點便宜吧 邊說你就把我往懷里拖 那時的你比我高多少呢 反正我的耳朵可以剛好靠在你的胸口聽見你的心跳聲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已經火燒火燎了你的下巴磕在我的頭上 我聞到你身上有淡淡的馨香 你若有所思的說 那天你為什么 話還沒說完 我就搶著回答了 我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替你去擋 但是假如時光倒流 我想即使是一顆子彈 我也依然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沖過去的 那種強大而篤定的力量 我說不清楚是什么 要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那種力量的名字 叫做愛情 可是當時的你簡單的稱它為沖動
你抱著我說 以后不要這么沖動了 我傻傻的應你卻不懂得為自己辯解 你怎么會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大的勇氣 后來又如何撒謊瞞騙家人這傷口的來歷 如何向看到我們在走廊上擁抱的老師解釋我們的關系 在老師的辦公室里 班主任用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我 我倔強的看著他 我說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他說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么要抱在一起呢 辦公室里每個人都盯著我看 我不知多措的怔著 不曉得要如何開口說話 過了好久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你在教室門口等著我 見到你時我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 你拉著我的手二話不說就走 我什么也不問 一路上安靜的跟著你 你把我帶去一間酒吧 下午的時候酒吧里沒什么人 服務生放著一首老歌 王菲的夢醒了 她空靈的聲音百轉千回的吟唱 想跟著你一輩子 至少這樣的世界沒有現實 想賴著你一輩子 做你感情里最后一個天使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請容許我們相依為命 你埋著頭喝杰克丹尼 我喝著藍精靈
你說這不是酒是蘇打水 那為什么我會有一種流淚的沖動呢 你握著我的手叫亦晴 那個已經在大西洋彼岸的女孩子 那個有著動人微笑的女孩子 你問我為什么要背叛你 我的頭突然很痛 我想有些事也許真是我誤會了 外面的陽光很燦爛 我去賣耳釘的地方穿耳洞 我穿了16個耳洞 連耳蝸耳屏都沒放過 看上去很像千瘡百孔的心 第二天你來找我 看著我腫得像豬八戒似的耳朵好奇的問原因 你根本都不記得你喝醉了之后發生的事 我笑笑 沒說話 有關我的傳聞在學校里成為了人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也有朋友來問我究竟和你是什么關系 我們離曖昧那么近 可是離愛情那么遠 你一直都叫我小美人或者 林卓怡 可是我親耳聽到你給蘇亦晴打電話時叫她親愛的 親愛的 親密的愛人 我離那個稱謂似乎有千萬光年的距離 你依然對我很好
愚人節的時候我打電話騙你說我被車撞了在醫院躺著 你掛掉電話心急火燎的趕來醫院 卻看到捧腹大笑的我 我蹦到你面前說 周暮晨 愚人節快樂 本以為你又會伸出中指彈我的額頭 可是你只是臉色鐵青的看著我 一言不發 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沉默的樣子有多可怕 仿佛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黑 所有的色彩在一瞬間褪成灰白 我去搖你的手臂 你用力的甩開我 我可憐兮兮的跟在你身后叫你你也不理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難道你真的希望看到我躺在急救室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你終于回過頭看我 我的臉色慘白 全身都冒著虛汗 頭發濕漉漉的搭在額頭上 整個人像一只殘破的風箏 你被我嚇到了 你焦急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卻在你開口的那一瞬間粲然而笑 你不生氣了就好 你望著我 眼睛里有什么東西一閃一閃的 像啟明星一樣明亮
人來人往的接頭 車輛川流不息 霓虹劃傷靜謐的夜空 我們在一片嘈雜聲中有了一次認真的對話 你說 亦晴回來了 今天下午到 我答應去接她 可是你打電話說出了車禍我就馬上趕來了 我沒想到你騙我 我的眼淚不能抑制的掉下來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你嘆著氣 皺著眉頭拍我的頭 好啦 沒事 你是小孩子 我不該怪你的 我把你的手扯過來蓋在我的臉上 我的眼淚全部落在你的手掌里 至少也有一次 不是嗎 至少這一次你是選擇了來見我 只要有這一次就該覺得滿足了 應該是這樣吧 我的聲音那樣沙啞 語氣卻又那樣鎮定 周暮晨 你對我動過心嗎 哪怕一分鐘的喜歡過我嗎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死死的盯著你的眼睛 你凝視了我好半天 然后把頭轉到一邊 我清楚地聽見你說 對不起 對不起 人間的四月天啊 為什么我感覺到寒風進了骨髓 原來都是我自己的幻覺 原來都是一廂情愿的誤會 你好像以為我會嚎啕大哭 我望著你焦慮的神情反而釋然了 我不難過 因為我喜歡你呀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你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喜歡你呀 你的表情變得好奇怪 從來都沒見過你這么難過的樣子
平時含著笑的嘴角垂下來一個悲傷的弧度 你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來蠻橫的戴在我的手腕上 然后把松緊調整好 你邊弄這些邊說 這是我媽媽在世的時候幫我來求保平安的 現在我送給你 你給我老實的戴著 永遠都不準取下來 我終于哇的一聲哭了 我的耳洞都發炎了 16個小孔的疼痛提醒著我16歲的這一年 愛 而不得 蘇亦晴本人比照片更漂亮 我看到你們牽著手走在一起時會想起一句話 他們是灰仆仆的人群中唯一穿著紅色衣服的人 你們真好看 后來你叫我小美人的時候我都很心虛 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 有了她這樣的美女在身邊 我這等庸脂俗粉哪里還入的了你的法眼 她回來學校看望老師 有很多低年級的小妹妹聞訊都去瞻仰這個傳說中學校有史以來最有才華的校花 老師們都對她嘖嘖稱贊 只是轉個身又會嘆息這么好的女孩子為什么跟你在一起 你始終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少年 可是你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很久之后我從別人那里知道 蘇亦晴是你媽媽最喜歡的女孩子 而你不愿意違背亡母的意思 你依然選擇她而不是和我在一起 我就知道 天時地利人和的不僅是歡喜 還有錯過和遺憾 比如我和你 晚上你們請了很多人吃飯 你也打電話叫我來 ,我死都不肯去.你在電話那頭沉沒了半天,后來壓著聲音低沉的說,林卓怡,就算我求你了.你一說這樣的話我就丟盔棄甲了,可是在飯桌我什么都吃不下,亦晴看著我,眼神里有些狐疑,我心虛的要命還得硬撐著裝做什么事都沒有. 中途她叫我陪她去對街藥店買點胃藥,付錢時她隨口問我有沒有零錢,我連忙打開錢包翻,就在我打開錢包的那一瞬間我知道我犯了一個錯,你們的合照在我的錢包里端端正正的放著,照片里的兩個人看上去那樣相親相愛,我這個旁觀者霎時淪為小丑. 我是第一女配角吧,我想要在女主角不在的時候加一點戲份,可是導演說,劇本早就寫好了.女主角回來了,戲也就落幕了. 她的臉背著光,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淡然的問我,你喜歡他是嗎?可是沒有用的,你的喜歡是沒有任何結果的.
我笑了,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要什么結果呢. 是你讓我明白,愛情可以是永遠不忘記,愛情可以是永遠不放棄,有時候,愛情可以是一個人的事情. 亦晴向我要那張照片,我遲疑著要不要交出來,她一句話就粉碎了我的遲疑,她說,不要留戀了,他今年跟我一起出國,我這是為你好,徹底死了心才不會難過. 我呆住,緊接著,心臟深處有劇烈的絞痛,耳朵里有巨大的轟鳴,好象有一只大手扼住我的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恢復過來,可是聲音陌生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嗓子里反復落滿的灰塵,既然如此,這張照片就留給我做個紀念吧.
晚上在酒吧里你們都圍在一起喝酒,我要了很多長島冰茶.我一直都以為那是茶,因為我不想喝醉了亂說話,可是幾杯下肚我才知道原來長島冰茶不是茶,它是酒.所有的記憶都浮上了水面,我還清楚的記得你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滿臉笑容的問我是不是林卓怡,那時候我根本就不覺得你是傳聞里放浪不羈的男孩子,你那么好,笑容溫暖得像冬日午后的陽光,直抵靈魂最深處. 你過來看我,我醉眼朦朧的忘著你笑,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你說,你醉了.可是我知道我沒醉,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我挽起褲腳露出腳踝給你看,一個黑色的周字. 親愛的,這是你的姓氏,我的故事. 那是你最后一次在我身邊出現,三天后,你和蘇亦晴一起登上去Bordeax的飛機.你終于徹底的離開了我. 你走之后我將自己封閉起來了,我無法再喜歡任何人了,你仿佛似乎一個標本,凍結在松脂里成為了一塊晶瑩的琥珀. 我一路成長,漸漸失去了最初的澄澈,可是你帶給我的印記,我都還留著.
2007年的夏天我一邊聽著<夢醒了>一邊在網上看你和亦晴的訂婚照,你們都穿著很普通的衣服,可是相扣的十指上有兩枚熠熠閃耀的戒指. 我一邊抽你愛的萬寶路一邊想一些事情. 讓似乎件倒退到2003年的那天下午,你帶我去酒吧喝酒,你要了杰克丹尼,我要了蘇打水.后來你喝了很多很多,神智漸漸模糊,你把我當成了亦晴,你抓著我問為什么我要背叛你.喝醉的你力氣真大,我完全無法掙脫,然后你把我帶回你家. 是的,在你家里,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可是你根本就不記得我是誰了,你叫我,亦晴,亦晴. 從你家出來之后我去穿了耳洞,我的臉上還有因為羞澀而泛起的紅潮,我最珍貴的給了我最喜歡的人,我不覺得你要對我負責,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負責.我穿了16個耳洞,代表我16歲時認識你,我把最美好的年華獻給你. 然后是愚人節那天,我打電話叫你去醫院接我,你看到我安然無恙的站在你面前時火冒三丈,因為我耽誤了你去接亦晴.我跟在你身后追的時候,感覺到自己馬上就快要死掉了,幸好你后來還是不生我的氣了. 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怕,所以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你那天我其實是去醫院做了個手術.什么樣的手術呢,就是有了寶寶卻不能生下來就要做的手術.我說過,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責任,我真的一點都不怪你,你有什么錯呢,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啊.
你把佛珠送給我之后我覺得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所以我就去刺青,想來想去就決定了刺你的姓,簡單的一個字就是我全部的愛情. 時間會將這些秘密逐漸埋藏,而我所有的希望就是你訥訥感獲得幸福.我通過各種方法找到了你的博客,每天都偷窺你的生活.每次看你的博客的時候我都在抽萬寶路,我從一個法國的朋友那里知道它另外的一個名字叫男人不忘女人的愛. 你的生活真平靜啊,可是最近的一篇日志你讓我看到痛哭失聲,那是一篇點名回答問題的游戲,最后一個問題是,你這輩子說過最大的謊話是什么.你的回答是,有個女孩子問我有沒有喜歡過她,我說對不起. 而真實的答案是四個字,我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