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公園,倚瀾閣。
明媚的光線照耀窗前花兒幽柔動人,海浪音陣陣入耳,空際一片湛藍(lán)。
桌畔,兩人相對而坐。偶有任意閑話,卻多半無足輕重。
陸澤昕望向海岸,感到頊熠辰正注視自己,目光回轉(zhuǎn),仿佛作出決意般:“你似乎有事情要對我講。”
頊熠辰瞳中隱現(xiàn)心底波瀾,音容卻依然寧靜:“我希望你能到霐島,或是我們一起去海外。”
陸澤昕神思輕凝了一剎,片刻,微微笑道:“聯(lián)考擇錄結(jié)果已出,可能我要去俞唐了。”
“無論你到霐島或一同去海外,我會安排。”頊熠辰并未舍棄,略有遲疑,依然道出,“我希望可以結(jié)束分隔兩地。”
希望可以結(jié)束分隔兩地。
默契之約,信誓相守。
以為將成,竟見失顧。
抑住心中繾綣傷懷,陸澤昕輕勾唇角:“你可以去俞唐。”
寂然良久,頊熠辰開口:“darling,你是刻意的罷?”
陸澤昕聞言不由輕惶了一瞬,旋即見頊熠辰遞予幾幅圖片,其中赫然呈現(xiàn)出聯(lián)考中棄答的卷面。
思緒飄搖至聯(lián)考前一夜——
一段歲月即將結(jié)束,未知的新奇即將開啟,心緒頗為紛繁。
臨睡前,戀人間簡訊閑聊將道晚安之際,不明為何倏爾一問:如果我考不到霐島,你會不會為我到九洲?
縱然言出即覺失恰無益,然而收到“不會”的回復(fù)依然心起怨悒,深悔不應(yīng)作此生隙之問,無端又覺頊熠辰體恤不足,不由纏結(jié)反復(fù),又生出些許抑郁不快,以致久久未能入寐,進(jìn)而思緒離亂,竟成煩憂不止。
翌日,統(tǒng)考作答近末,躊躇片刻,最終擱筆。
如此,直接失掉向霐島投錄的資格。
毫無緣由,全如負(fù)氣,自覺荒謬,宛若無心而為卻真切凝成定局。
任諸多情愫泛掠流逝,陸澤昕語出已是寧寂無瀾:“你知道了。”
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果然是最愛我的人。
因?yàn)榱私猓梢耘袛嗟轿业淖龇ǎ灰驗(yàn)閻郏梢圆桓实饺フ{(diào)閱查證;縱知事實(shí)鮮會迎合那僅存的一絲僥幸。
然,事已至此,無可轉(zhuǎn)圜。
未知許久,再度相視,頊熠辰似慨若嘆:“我知道了。”
你不會盡信任何人,正如你不會將自己全權(quán)置于任何非己控的局面中。
我唯有任你而行,或是與你同行。
陸澤昕起身,款步到室外。
不遠(yuǎn)處,三座無比熟悉的雕像靜靜矗立。
記憶流轉(zhuǎn)回昔年冬日——
濤聲陣陣,夜幕漸沉。
與心愛之人漫步海岸,倚瀾閣前,頊熠辰為旁邊兩座雕塑吸引,得知其中緣故,言起霐島王室為君王及王妃立像于鑒賢苑①的傳統(tǒng),陸澤昕聽后頗覺奇異有趣:“那以后你也會立塑像到那里了?”
“也許會。”頊熠辰對王位繼承無甚看重,停頓片刻,認(rèn)真道:“如果會,你的塑像將立我之畔。”
陸澤昕聞言不由轉(zhuǎn)目相視,頊熠辰瞳中映現(xiàn)心中徹戀:“我愛你。”
若有一日,我得以立于鑒賢苑,那么我身畔之人,一定是你。
唯有你,是我心之摯愛。
永無忘,永無滅,永無疑。
頊熠辰目光凝格于陸澤昕之像,內(nèi)心莫名涌出些許殤慟,緩緩言道:“你的那座塑像仿佛與之前不盡相同。”
陸澤昕略感驚異,很快平復(fù):“不久前無故損毀,已經(jīng)修繕。不知你如何看出?”
頊熠辰聽到“無故損毀”亦無端泛起隱憂,然而察覺有異也毫無緣由:“感覺。”
陸澤昕思緒愈加紛繁,漫然走向海水。
昔景歷歷,情深意長。
心犀無隙,依然未可逃冥冥左右。
輪回莫測,你我之間,是否終將離散?
陸澤昕轉(zhuǎn)身,心中一片落寞蕭索:“我們分開罷……”
如若愛戀注定迢遞相隔。
既是執(zhí)著終抵不盡徒然。
那么,暫且分開罷……
也許再度相逢,境況會有所不同。
頊熠辰靜默相顧,片刻,寧定了目光,雙手輕覆陸澤昕雙臂:“既然如此,就先分開罷。”
海與岸的交界,見證曠世之戀。
緣起緣落,終致殊途。
望不出前景,僅有彼此依存。
凝睇許久,陸澤昕移開視線:“我先走了。”
轉(zhuǎn)步離去,任身后海空交錯、風(fēng)起云涌。
不經(jīng)意間,瞬息萬變。
恍若、錯落了世事,荒蕪了情緣。
亦恍若、錯落盡此生。
① 鑒賢苑:霐島王宮內(nèi)一苑,矗有歷代君王及王妃雕像,是王位繼承儀典初始之處。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