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劇.《mother》是一部講述現代女性母愛話題的社會性電視劇,講述了女性在生存道路上為捍衛母性與殘忍生活的掙扎決斗的現實困境。
?? ? 一? 選擇的親情
? ? 鈴原奈緒原本是鳥類觀察員,只身漂泊在北國,陰錯陽差成了當地一名小學代課教師,在此期間她邂逅了道木憐南。對于奈緒來說,憐南是很特別的小女孩,她總被同學無情地嘲笑身上臟亂充斥著異味,小小年紀卻對死有很明確的意識,深夜卻仍舊徘徊在空蕩蕭瑟的舊街上。奈緒不忍心將她帶回自己的公寓,給她做飯并告訴她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沒人照顧意味著沒有父母。憐南將老師的笑容記在了她寫滿了幸福的筆記本里,鏡頭轉到筆記本的時候里面寫道慢慢變大的氣球。
? 要經歷怎樣的不幸才能對小小的氣球都充滿了無比的幸福感呢?直到有天憐南在廁所里“睡著了”,到醫務室里檢查的時候已經營養不良,而且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當所有人意識到這是一場虐待兒童的案件并怒氣沖沖地想去找憐南的母親興師問罪的時候,奈緒的態度是平淡隱忍的,因為她本來也是這種不幸的受害者而已,她知道自己無能為力。然而出乎意料地是憐南并不愿意承認自己是被自己的母親虐待,為了證明自己母親的清白,她從高處狠狠地將自己摔下來。奈緒不愿意揭露孩子的謊言,只是加倍關注著憐南的生活,帶她去海邊看飛翔的鳥。憐南開始慢慢打開心扉,告訴奈緒自己不幸的生活,她唯一的愿望是能去當地的嬰兒收容所,卻怕自己年紀大了而不被接受。直到奈緒發現被當作垃圾扔掉的憐南,憐南哭著追趕天空中的鳥兒乞求把她帶走的時候,奈緒做出了尋于常人的決定,她打算誘拐憐南,終于母女二人走上了逃亡之路。
? 人們常說母愛是無私的,卻很少有人會說孩子對父母的愛,不過是因為大人會觳觫,見牛而未見羊,于愛而言大人和孩子又有何異呢?
? 鈴原奈緒帶著憐南回到了她幼年時期呆過的孤兒院,在那里她被自己身生母親拋棄,而桃子婆婆代替了她的母親接納了她。再次回去已是物是人非,隨著桃子婆婆的老去,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已長大四散了,孤兒院的征地下來,桃子婆婆精神時好時壞,她卻仍舊死守在這里,因為這里就是奈緒她們的家,她怕她們再次回來找不到家。奈緒見到桃子婆婆時,她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對于她們的到來倒不像是闊別已久別后重逢,仿佛原本就是血脈相連。桃子婆婆一如既往地愛著憐南,就像當初愛著奈緒一樣,而憐南深知桃子婆婆對奈緒媽媽的愛也同樣愛著桃子婆婆。老人小孩在油菜花地里樂此不疲地玩耍,桃子婆婆一眼就看出了憐南的鞋子不合腳,奈緒給憐南買了新鞋。長期被忽視缺乏愛的孩子,更容易壓抑自己的需求,想讓自己盡量不給別人添加麻煩而顯得討喜些,以免再次被拋棄。
? 在這里奈緒回憶了過去,雖然被母親拋棄了,桃子婆婆給了她特別的母愛,幸運的是奈緒遇到了后來的養母鈴原藤子。因為弱小的奈緒孤獨而倔強,藤子便將更多的精力都付諸于她的身上,甚至招致了親生女兒的怨言,哪怕奈緒仍舊表現出情感上的疏離,藤子知道奈緒心里的創傷從來沒有恢復,她從來沒有走出來被遺棄的陰影,但是奈緒卻在心底深處完全接納了她。
? 正如奈緒選擇了藤子一樣,憐南選擇了奈緒。
? ? ? 二? 脫節的血緣
? ? 并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母親的,很多女人生孩子更多的是一種討好男人的手段,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延續他的后代而期望不被拋棄。憐南的母親道木仁美原來也是世俗眼光中的賢妻良母,她也曾經對憐南倍加呵護,不忍心對她任何的暴力甚至是言語上的苛責,哪怕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去世。仁美寧愿去建筑工地上辛苦工作,即使是她在那美好的年紀,她想努力掙錢讓憐南過得舒適些。然而當仁美發現自己的丈夫死亡是種陰謀后,她看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和別人在一起幸福生活時她徹底絕望了,這種絕望使她同她丈夫唯一有血緣的憐南徹底決裂。雜貨店奶奶搬家后,仁美失去了雜貨店奶奶唯一的幫扶,她交了新的男朋友后憐南的處境更加堪憂。
? 離婚或者遭遇感情上的背叛比喪偶更加讓人沉重,倘若只是死亡還可以回憶那些曾經讓人心動的片刻,而離婚或者背叛卻讓那些片刻顯得格外諷刺。仁美作為女人確實堪憐,然而作為母親卻顯得不可饒恕,顯然她把憐南當作一種替代,釋放她對憐南父親的恨意和對自己的放逐。
? ? 幼小的憐南還不足以激發仁美內心對于女性身份的怨恨,然而憐南卻懂事地為了母親新的幸福選擇了隱忍。仁美和新男友在海邊度假時,她還是有些記掛著獨自在家的憐南,仁美打電話告訴憐南她身為女人的幸福,只有寵物小鼠陪伴的稚嫩的憐南祝福母親。仁美的男友時常虐待憐南,剛開始她有些恐懼和不忍,勸說男友如果實在是不喜歡憐南可以送憐南去孤兒院,她愿意為他再生一個孩子。隨著憐南的長大,仁美將憐南視為她的女性地位的威脅。七歲的憐南被她母親的男朋友猥褻,徹底激怒了仁美對憐南的恨意,她嫌棄自己的女兒骯臟將她丟進了垃圾堆里。在零下幾度的北海道,當奈緒發現垃圾袋里穿著單薄衣服的憐南瑟瑟發抖的憐南時,仁美卻在和她的男友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 ? 奈緒設計了一場事故,帶著憐南逃離了。因為沒有找到尸體警方陷入了僵持的調查,而仁美因涉嫌虐待兒童陷入了困境,正當她以為憐南死亡而竊喜時卻意外得知憐南的逃離,因此而勃然大怒,決定趕到千里之外的東京找回憐南。對于仁美而言,憐南不過是一件物品,她可以隨意丟掉處置卻不能落入別人手中,別人連愛的資格都沒有。
? 奈緒帶著憐南回到東京后卻不敢去養母家里,只能將憐南安頓在外面的酒店。憐南邂逅了理發店的婆婆望月葉菜,葉菜總是悄悄跟在憐南后面想法設法地幫助這對孤兒寡母。直到藤子發現葉菜偷偷和奈緒接觸時的強烈反應,奈緒才知道葉菜原來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此時葉菜已經是癌癥晚期。葉菜知道了憐南是奈緒誘拐的孩子,想方設法地幫助憐南上戶口進入當地的小學,將自己多年來存儲的一筆巨款毫不猶豫地給了奈緒,奈緒也逐漸感受到了母親的不幸和強烈的愛。奈緒小的時候由于父親家暴失手防火燒死了父親,葉菜為了不讓自己女兒身上留下污點決定替她進監獄贖罪,帶女兒逃亡了一路后將女兒送進了孤兒院,出獄后一直找尋奈緒的下落,直到確認她生活很好便在女兒附近安置了下來。葉菜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去驚擾奈緒的生活,然而憐南的出現卻讓葉菜本能想再次去守護,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
奈緒是幸運的,她的愛有出口有入口,因此對于憐南更像是家的存在。仁美的一生卻如同荒島般閉塞,她苦苦抓住她生命中任何有可能的男人,希望借助他們上岸。仁美在強烈的愛的失衡下變得自暴自棄,她對于憐南的態度就是對待生活的態度。憐南在遭遇母親男友的虐待時向仁美求助,仁美選擇和憐南一起自殺而不是離開,又因為恐懼死亡而選擇讓憐南繼續重復噩夢。憐南的噩夢總有一天會隨著時間的治愈慢慢蘇醒,而仁美的一生卻永遠在噩夢里沉淪越陷越深。對于人的一生來說,有時候血緣毫無意義,真正讓人感知世界的存在便是在成長過程中的愛和善意。
? 三缺失的男性角色
? 《mother》里面的男性角色大多是缺失的,大多數女性的不幸命運背后都有男性是始作俑者。或許是為了渲染女性面對殘酷現實的堅韌,刻意消解了男性存在的意義。劇中借用了一個老年男性的身份對人類進行了重新定義,人類除了男人和女人外還有一類人便是母親。
? ? 奈緒的不幸命運起點在于他家暴的父親,男權社會使男性處于一種后天優越的地位,使他們自覺使用所謂的權力在家庭內部實現等級分層,加上男性天生的優勢,往往使女性在臣服馴化時被殘忍對待。奈緒的反抗打破了男性暴力的平衡,卻并沒有改變她母親的不幸命運,而她父親的一生也草草結束。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不反抗的壓迫,只要生命持續延續,這種桎梏就會被打破,因為沒有人能忍受自己所愛之人遭受傷害。
? 憐南復制了奈緒的不幸,同樣忍受了來自父親的殘忍對待,與奈緒不同,憐南的父親拋棄了家庭同別人遠走高飛,而憐南遭遇身體上的傷害卻是由一個新的男人來完成。憐南未必比奈緒幸運,倘如不是父親角色的缺失,她也不會經歷殘酷的生活。
? ? 而更具特別意義的是奈緒的養父在劇中也只字未提,奈緒的養母依靠自己的力量養活了三個女兒。奈緒養母的存在為女性提供了另一種生存方式,未必一定需要男人才能拼上錦繡前程。或許能像藤子般能一個人兼顧事業和家庭的存在只是小概率事件,但是至少指明了一種可能性,女性不應該自我貶低自己生存的價值,就好比葉菜也能在出獄后開了屬于自己的理發店。人大多會被不確定的未來牽絆住行進的腳步,終身遲疑在不幸命運的漩渦里。
? 劇中較多著墨的男性角色除了警察之外便是記者藤吉駿輔。警察的存在連貫了劇情的脈絡,也暗地諷刺了社會的缺失。憐南被舉報遭受了家庭暴力后,警察上門查訪了幾次不得而終,當媒體壓迫式地報道憐南失蹤時警察開始加大力度追查憐南虐待案,最后得知奈緒帶走了憐南后便開始進行千里追捕。奈緒被抓后同憐南強制分離,憐南被送到了孤兒院恢復了她原來的身份,孤兒院給她們分配了新鞋子,憐南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穿著奈緒買的舊鞋子,將新鞋子整齊地放在床頭,獨自逃離回到了奈緒身邊,雖然最后憐南還是被送回了孤兒院,但奈緒許諾等憐南長大后再相見。
? 人們常說法大于天,卻又說法不責眾,倘若法大如天,天可以責眾為什么法不能呢?我無法揣測法律的深意,然而卻也不能認同至始至終都沒有尊重過憐南的看法,或許孩子的想法本就無關緊要,可是真的可以低估孩子內心世界嗎?
? ? 我們在看待憐南的親生母親仁美的同時,大多哀其不幸怒其不幸,苛責之余可否想過這些羸弱母親是否還能有別的出路呢?倘若她確實無力撫養的時候,能否有合理的途徑解決她們重新生活的后顧之憂呢?越來越多新聞報道孩子被遺棄在路邊或垃圾堆里,我們在痛心拷問她們為什么不放在醫院或其他公共區域門口時,是否反思過她們丟棄在攝像鏡頭里的焦慮?生存所迫下的人們更多考慮的是價值的保值,就好比負重跳傘,丟下的都是不緊要的物件。二十四孝里郭奉埋兒孝母之所以被傳頌,無非是反其道而行因而值得敬重,漢朝以前因為生產資料的匱乏,父母到了一定年紀便會丟進深山或埋進活死人墓。我無意評價埋兒奉母的孝慈觀,只是不能忽視殘酷現實,每個人都可能遭遇困境,災難來臨時可不可以不依靠自己全力消解,通過外力提供一種借助實現平安過渡,畢竟諾亞方舟的存在終究是神話。
? ? 藤吉記者是劇中連續劇情的線索,他引導了整個案的走向。一開始的時候他并不像好人,處處刁難拐走憐南的奈緒,之后又苦心積慮地幫助奈緒逃脫法律的審判。藤吉的最初的惡意只是在針對自己,他曾經遇到和奈緒同樣的處境,然而他沒有帶走那個被虐待的男孩直到他死在了拳腳之下。藤吉不肯相信男孩的死是因為他的旁觀,換做別人也會如此,而奈緒卻做了他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拼命刁難奈緒想讓她放棄,直到他看到奈緒眼底對憐南強烈的愛,藤吉便開始了自己的贖罪之路。藤吉后來寫了這部小說,小說面世后藤吉拒絕收取任何費用,以期望社會能為無數的憐南們尋找更好的出路。
? 藤吉像極了當初的凱文?卡特,凱文拍下了饑餓的蘇丹后引起了全世界的廣泛關注,還因此獲得了普利策新聞特寫攝影獎。后來別人想幫助那個饑餓的孩子時詢問凱文那個孩子的下落,他卻無言以對,人們紛紛譴責凱文只顧自己的名利而缺乏救助精神,凱文三個月后在車內自殺。凱文未必死于這場輿論車禍,但是他的內心卻是痛苦的,面臨他人巨大的不幸而自己僅有菲薄綿力之時,畢竟局外者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 正如藤吉,他始終無法成為母親,但是他在奈緒母愛光輝燭照中找到了另外一種救助的意義。《夜行動物》里女主角對她母親說: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而她的母親卻說:真的嗎?我們最后都會變成自己母親那樣,等著瞧吧!我們永遠無法預測一個母親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