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步履不停》從子女的角度說了兩代人之間的無奈,小津安二郎這一部《秋刀魚之味》更多地是從長輩的角度刻畫,他看著子女的步履不停,自己遠遠落在后面了。
至于名字為什么要起了影中基本未曾出現的意象秋刀魚,我去查了一下百科:
“在日文中,秋刀魚也讀sanma(さんま---秋刀魚),與sama(さま---様)即大人的讀音相近。另外,其學名Cololabis saira取自日本紀伊半島當地對此魚種的名稱。 ”
這么解釋的話,似乎就合理很多了。
大兒子已經結婚成立家庭,父親帶著女兒和小兒子一起生活,一家平靜,即便周遭朋友都勸說他把女兒嫁出去,他也不為所動,太習慣這樣的生活了。舊日老師的出現,再看到老師的女兒,年華老去青春不再,當初嬌嫩的少女此刻一身戾氣和冷漠。父親一時慌張,生怕將來的女兒也成為此刻系著圍裙強裝笑顏的女人,于是開始張羅女兒的婚事。最后女兒找到了歸宿,父親突然就老了,久久望著孤月,之前的種種節制找到發泄口悉數奔流而出,父親終于喝醉了。
小津安二郎的片子我才剛開始看,也得益于以前在波哥大認識的山東妹子,她是很愛看電影很喜歡電影的人,我常常看到他在網絡上發她剛看過的觀影小札,她寫得很好,讓我也會想去看那些影片。如果她能寫一個電影的公眾號我肯定第一個關注。最近她開始看很多張藝謀了。
人們常常說是枝裕和是師從小津安二郎的,盡管他自己否認,可不得不說是枝裕和的家庭片的的確確讓人想到小津。
這部小津遺作看過之后,會讓人覺得《步履不停》是一個續篇。不似其他劇情大片高潮迭起,把影人的心態捧起又摔下,這一類家庭片偏偏不給你多么振奮的高潮,就好像空氣里氤氳的水汽,你看不到,可是晾了好久的衣服總是干不了。
女兒走了,家里空蕩蕩的,父親的心里也空蕩蕩的,他在窗口望著那一輪圓月的時候,我不由得想到我很喜歡的阿根廷作家兼詩人——博爾赫斯的一首詩,想必讀者們也都很熟悉《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
絕望的日落
破敗郊區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
這首詩到底是獻給誰的我沒有去考證,可是成詩之時,想必清楚這詩已經呈不到那人跟前了吧,只好用詩傳遞已經失去的落寞和孤單。
而那位父親,那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父親,也是如水般清楚地知道,某種程度上他已經失去女兒了。
友人的話如刀鋒:養女兒沒意思啊。
剖開了看,辛辛苦苦養育的孩子最后嫁到別人家里去了,任何父母都是難受的。
看《步履不停》和這一部《秋刀魚之味》我都想起我們的古話,“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看來這話荒唐的很,它的確論述了一個事實——這世上確確實實有萬般種求不得,而在另一個層面上,樹靜的時候,你是不會想到風的,此刻樹不靜了,你開始責怪那個從一開始就沒錯的事物。這話說白了,有一點‘事后諸葛亮’的意思在里頭,它不過是一個為當初不作為現在面臨后果時找的借口。你再分析后一句,是一樣的道理。可是有些東西細想不得,你總有能力給予一切合理的解釋。
父親醉后的窘態,頭一下就垂下去了,他的生活要開始寄托在對年輕時光的思念上,他當海軍意氣風發的日子,他曾是艦長……
阿多尼斯說:我們的腳步/和他們一樣/是血與思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