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秋天里下著雨的故事。
火車剛開動,窗外就開始下起了雨,凌晨三點的夜顯得分外模糊,但雨滴卻很清晰地打在車窗上,像打在他焦躁而又緊張的心上。
他今年已經26了,還沒有找到對象,不是找不到,只是眼光太挑剔。其實他自身并沒有多好的條件,原不該有這么高的要求的,只是不想將就,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真正喜歡的姑娘出現的。
她是公司里新來的姑娘,今年剛畢業,才20出頭,長得如水仙花一般,清新麗質,小小的個頭分外惹人憐愛。那天在食堂打飯,他碰到了她,第一眼,他便知道她路是此生要尋找的。于是緊張得走到放稀飯的窗臺邊,開口說到:我幫你盛吧?女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啊?不用了,謝謝!便轉身離開,他失落地笑了笑,那頓飯,他獨自吃了一個小時。
正好他認識的一個同事阿艷跟她分到了一個宿舍,他好幾次開玩笑地說要請她們吃飯,阿艷嘲笑他說,“每來一個美女你都要認識啊!”其實他哪里是想多認識幾個美女,只是想認識她,他等得太久了。幾天后,他終于厚著臉皮跟阿艷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知道她叫阿梅,而且是有男朋友的。他幾乎要崩潰了,他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總是這樣對他!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從來沒給過他希望,就像他一生下來就被拋棄到了角落一般。但是他不想就這樣放棄,否則一生都無法彌補。
有同事把阿梅拉到了他也在的聊天群里,他盯著她的頭像呆呆的看了兩天,決定把她添加為好友。那天,他下晚班,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便拿起手機點開她的頭像,猶豫兩分鐘后點下了“添加到通訊錄”。沒多久,有信息發來,她同意了好友請求。他安心的睡了。15分鐘后,他聽到有信息,打開看到是她發的一個笑臉,然后又撤回了,接著收到一條信息:我是阿梅。他緊張地跟她聊了幾句,然后她開始工作,他欣喜入眠。
同事阿艷說周末要去逛丹尼斯,想讓他送她們到鎮上的公交站。那天也是下晚班,早飯正好碰到阿艷她倆,阿梅對他說,“你去逛丹尼斯不,一塊去吧!”他正好感冒,沒有精神,他擔心這種鼻涕邋遢的狀態給阿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說,“我把你們送過去,你們去玩吧。”送完她們后,他拖著病殃殃的身體回到宿舍,睡前把手機信息的提示音調到最大,他想萬一她回來需要接呢,一定不能聽不到信息。不到下午一點,他便早早地醒來,一直到四點多鐘,他想,應該要回來了吧。他打電話給阿艷,阿艷說自己去了表姐家,阿梅中午早就回去了。他很失落的掛了電話。后來的幾天,他總是給阿艷打電話東扯西扯,末了會問一句阿梅在做什么。阿艷有些生氣了,然后把阿梅的電話給了他,說,“我不是傳話筒,有事自己去問她。”他很傷心,不過也的確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向阿艷道了歉就不敢再打電話了,卻也沒敢撥通阿梅的電話。
他想,或許是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了,怎么可能配得上這么好的姑娘呢,老天能讓自己遇到她就已經是給自己莫大的榮幸了吧。
畢竟是一個公司的,早晚總有幾次碰到,每次見到她時,他總是很認真的聽她說的一字一句,他知道了她喜歡吃土豆絲和包菜,偶爾也打蘑菇青菜,喜歡吃葡萄和橘子,喜歡蛋黃月餅,喜歡吃麻辣燙、干鍋鴨頭還有魚肉,也知道她不喜歡吃蘋果,不喜歡雞肉,是因為小時候吃多了但喜歡泡椒鳳爪,不喜歡吃甜食,喜歡去安靜整潔的小餐廳。他把這些都記在了心里,于是每天早上他都要看看食堂有沒有土豆絲或者包菜賣,有的話就打上一小份,但從來沒有敢端過去跟她一起吃。
有次聊天,她說好想吃一種“上帝披薩”,他鼓起勇氣回了句,我請你吃。她笑笑說不用了!當天晚上他連忙在各種購物網站還有外賣上搜索這種“上帝披薩”,結果一個也沒有,他甚至在百度上搜索和提問也沒人知道,他簡直要急瘋了。第二天上班,他偶然聽到一位同事說前幾日吃了上帝披薩,趕忙上前打聽,同事說是回老家時吃的,并且給了他那家店的微信號。他欣喜不已,趕忙聯系那家店,誰知那也是家外賣店,他懇求店主能不能想辦法送過來,但是人家只在當地市區派送,是不可能送到這幾百公里外的,就算送來,披薩也早已沒法吃了。最后店主給他推薦了幾家其他市的連鎖店,只是距離都差不多遠,一個個問下來也都是毫無辦法。心急如焚之際,他突然想到,我可以自己去拿啊!于是他便在這四個里面選定了一個用時最短的地方準備坐火車去取。
凌晨一點,醒來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著涼,頭暈眼花的,他不知道這樣做真的對嗎,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但是他知道,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后就永遠也沒有機會做了。收拾好行囊,他把受傷還沒好的右臂纏了厚厚一層紗布,然后穿上平日里最喜歡最帥氣的一身衣服,對著鏡子,他突然笑了,感覺自己就像要奔赴戰場一般,明知道此行必定是馬革裹尸,卻依舊要帥氣地出征。
火車上的人一個個東倒西歪,鼾聲一片,他無心睡眠,看著車窗外緊鑼密鼓的雨點。他知道,這是老天為他此行定下的基調。將近五個小時,終于到站了,他興奮地走出車站,感覺自己真的是個瘋子,但他覺得這一生,總該為一個人,瘋狂一次!預定好兩盒披薩和一瓶奶茶,他在火車站附近的快餐店里等著,點了一杯熱牛奶,包里還有半塊阿梅前一天留給他的唱片面包,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好像每一口都是一個與她有過的過往,需要慢慢品味。
在從外賣小哥手里接到披薩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說了句“可以走了,再見,這里!”回來時已經是傍晚,車站外的雨水更大了,他顧不上等雨小一點,急躁地一邊走一邊攔車,到公司時帥氣的服裝早已淋得沒了形狀,他顧不上這些,慌亂地把宿舍收拾一通,換上一身干衣裳。盯著手機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喃喃道“死就死吧”,緊張地撥通了平日里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電話,他語無倫次地連說帶編,終于把她喊了下來。
“什么事?”她問道。
“其實沒什么事”,他膽怯地說。
然后她轉身說要走,他不知所措地趕忙抵住門,“我有個東西給你”。
“我不要,我得回去了”,
“你先看一眼,好嗎”,他指著桌上蓋著的一塊布。
她過去看了一眼,嚇了一跳,他連忙說“這不是我買的,是讓一個同學捎過來的”。
“我不信”。
他還是抵住門,“我吃不了,明天就壞了,你拿走一盒我就讓你走”。
她就回去拿了一盒,他松開門,她走到門口,轉身把那盒“上帝披薩”輕輕地放在門口,對他微笑著掩門而去。
他呆呆地站著,望著她,說了句“你這樣……”。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自己想要說給她的話,想象著各種可能的情景,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設想的劇情一個也沒出現。他不知所措的呆立著,后悔自己抵這么唐突肯定嚇到了她,埋怨自己緊張到一無是處。他害怕,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后也不會有機會說了。于是他掏出手機,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話發給了她。
那晚,他滿眼淚水而又踏實地睡去,夢中他看到她那轉身后的微笑,看到她在幸福地吃著他買的“上帝披薩”。那晚的夢是他做過的最清晰最美好的一個夢,因為夢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