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行四少四個人,四匹馬,意氣風發沿著官道奔向草長鶯飛的江南。
行了沒多久,石心突然停下馬,對宣鐵等人說:“大哥,行了這么久都沒有一個吃住的地方,估計前邊也懸乎。不如這樣,我去五花河里打幾尾魚,你們去前邊的慢慢尋著,若是有客棧更好,如若沒有,那咱們就搞個野炊,烤幾條新鮮美味的魚兒也好。”
宣鐵道:“也好,這走了兩個時辰,肚子還真餓了。這里離五花河畔不遠,你速去速回,我們慢慢行著等你。”
“好的。”石心微微一笑,打馬從另外一條小徑離開了。
從小在河邊長大的石心如今已是一身功夫在手,在那個沒有電魚器,迷魂陣,炸藥,魚蝦滿塘的年代捕幾條大魚自是不在話下。
“哎呀,這么鮮活的魚兒,放在火上烤一烤,放點鹽,加點孜然,撒點辣椒面,那味道,想想我都流口水。”石心提了戰利品在河畔慢慢走著,不經意間舉目望去。
眼前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碧波連遠山,遠山接青天,青天掛赤烏,赤烏金光照河面,河面漁船點點斑,清風拂面絲絲涼。
“爹,娘,你們到底在哪里啊!”眼前突然熟悉的景色,讓本來興致闌珊的石心突然一陣莫名的傷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希望此次江南之行能有你們的一絲線索。”
“石心惡賊,拿命來!”突然只聽一聲嬌喝,從旁邊柳樹后閃出一紅衣女子,滿面悲戚之色,手提長劍刺向石心。
石心側身閃過,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輕巧的就將劍夾住了,看清楚來者之后,冷笑道:“哎呀,公孫小姐,怎幺有空到這兒來啊,南宮公子沒有陪著你飲酒作詩,賞花作畫嗎?”
公孫錦棉氣的粉面通紅,大罵道:“石心惡賊,枉你們太行四少平日里以俠義自稱,云哥有你這樣的朋友,實在是畢生之恥。你嗎心狠手辣,殺我父兄,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
“哈哈……”石心突然放聲大笑。
“石心,你笑什幺?難道你覺得殺人是一件很愜意痛快的事嗎?”
“我笑什幺?”石心松開指俠住的劍,“哼,公孫錦棉,我今天很嚴肅的告訴你南宮云不是我們太行四少的朋友,也不配做我的朋友。”石心收劍笑容,一字一頓道,“還有,你說我心狠手辣,但以我看來,比起你爹來,我可差太多了,一夜之間殺害王華,伍少春家二十四條人命不算,他還利用你的好老公南宮云從我們這里騙到王華、伍少春他們的住所,將這些曾經有恩與你那個云哥的人斬草除根,趕盡殺絕,讓王家、伍家從此絕戶!我狠?跟你爹還有那個枉披了人皮的云哥比起來,究竟? 誰狠?誰毒?我要是真有他們那么牛比,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還能活蹦亂跳和我說話,囂張的拿劍指著我胸口?哼!難道只許他去殺人,不許別人報仇嗎?公孫小姐,你想為父報仇這沒錯,可你想過沒有,這仇該不該報,你有沒有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站在受害人的立場上為他們想一想?”
公孫錦棉望著石心,反復回味著石心剛才說過的話,發髻已很散亂,原本迷人的眼眸,充滿矛盾的痛苦,臉頰也很蒼白,握劍的手在不停的發抖。
“這……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啊!我爹不是這樣的人,云哥也從來不會騙我的。你……你肯定是在說謊!”
“哼,事到如今,你以為我有騙你的必要嗎?”石心扭頭不再看她,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和伍紹春、王華他們在一起的那些短暫卻美好的時光,口中喃喃道,“伍少春在公孫山莊帶的時間不短,他們一家的為人你應該清楚。王華的憨實與誠摯,少春的堅強與率真,本來他們都是江湖的好男兒,如今這種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江湖也正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才添的一絲清新的色彩。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有些人卻總要為了一己之利將這些鮮活的生命拋進火海。”他咬著嘴唇狠狠甩了甩頭。
空氣中的風颯颯作響,仿佛撥亂人心弦的手。
半晌,公孫錦棉似是喃喃自語道:“這怎幺可能?怎幺會是這樣。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我沒有。不過,公孫小姐,怨怨相報何時了,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必太在意了。你爹他們殺了人,現在也被人殺了。所有的對錯都已經過去,這跟你沒有關系,所以,所以你不必再徒然傷神,還是好好跟南宮云在你們那個世外桃源里好好生活吧。”石心見此情景,忍不住想勸慰幾句。
片刻之后,只聽公孫錦棉喃喃自語道:“爹,娘,女兒不孝,不能為你們報仇了,希望你們能夠了解女兒的心,女兒這就來陪你們了。”話剛說完,揮劍插入小腹。
石心大吃一驚,想攔已是不及,心中暗暗懊悔,“早知道你心理素質這么差就不合你說這些了嘛!”
“錦棉、錦棉,你醒啊!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啊!你走了,我怎辦啊!”冷不丁的,南宮云突然不知道從哪竄了過來,緊緊抱住公孫錦棉,英俊的面龐上熱淚直淌,平日凌厲的眼神充滿了絕望與痛苦。
“是……是云哥嗎?”公孫錦棉微微張開眼睛,吃力的說道。
“是我,是我,是我啊,錦棉,你看著我錦棉。”
“云……云哥。”
“錦棉你為什幺這幺傻啊?這又不是你的錯,為什幺要你來承擔啊!錦棉你心也那幺善良,為什幺老天爺要這樣對你,難道善良也有錯嗎?”
“云……云哥,別說了,這……這不是誰的錯,只是……是命運同我們開了各不小的玩笑罷了。這誰都不怨。云哥,答……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千萬不要輕生,答……答應我!好嗎?”
“錦棉,好好,我……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就是求你不要離開我!”南宮云忍著巨大的心痛,點頭應道。
“云哥,你知道嗎?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與你結為夫妻!我不怨命!”公孫錦棉迷人眼眸中那一絲光彩,也就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安詳的面龐上有痛苦也有甜與幸福。就這樣遠離人生的悲苦,和喜樂。
“錦棉——”南宮云泣不成聲,像瘋了一般嘶啞的叫喊。
石心目睹這一切,但他什幺也沒說,他又能說些什幺呢?這一切究竟是誰錯了呢?你?我?他?還是命運?
夕陽西下,落霞滿天。
突然間,天陰沉下來了,秋雨蒙蒙,仿佛老天悲傷得哭了。
雨像銀線一樣從天空垂下,交織成一道道銀網,它是上天派來洗滌人間的污垢與罪惡的,可是有些東西畢竟是無法洗去的,無論如何都無法洗去的。
石心心中默念:“無論如何都無法洗去的,便是人世間的悲哀與不幸。”
“都是你!石心,是你害了錦棉。”南宮云指著石心哭著喊道:“你TM裝什么大尾巴狼啊?你為什么要把真相告訴她啊,你就不能讓她永遠活在我們? 為她編織的‘天下無罪’的夢里嗎?你他媽的就真的是什么好人嗎?錦棉是個好女人,她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她純真、善良,甚至連一個生命都沒有害過!難道這樣的人活著也有錯嗎?我把這一切瞞著她就是怕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作出傻事啊!可是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難道純粹是出于對我南宮云的報復嗎?那你? 沖我來啊!關錦棉什么事啊!她真的好傻啊!石心,你根本,根本就不該將事實的真像說出來的,錦棉根本就什幺也不知道,難道她也有錯嗎?是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呀!”
“三哥……”
“四兒,老三說的對,這事誰都不能怪,人們既然活在世上,總會有一些自己不想發生的事情發生,這是誰都無法阻擋無法改變的,我們要學會承受這些苦與痛,我們還要明白一件事:人生是現實,不是夢,它有時會很殘酷。但我們必須要去面對它,不可以因為它根本無法逃避。”宣鐵望著石心。
“四兒,這不怪你,這是江湖。”白劍拍拍他的肩膀。
石心沉默良久不語,畢竟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而造成這種后果的又是他,做為一個男子漢,他心中如何能平靜我下來呢?
“可能我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
美麗的五花河畔,沒多久就添了一座新墳。
昔日名動江湖的江南奇俠南宮云,發髻散亂,衣衫臟污不堪,雙目呆滯無光,面頰深陷,坐在墳前,宛如泥塑般一動不動,全無昔日的倜儻瀟灑,俊秀儒雅。
遠處,一個黑衣人在撫琴高吟: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