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1
這是我十幾歲的時候寫的。
記得那日,我和幾個小伙伴約好到溪邊的亭子去玩。天好藍,云彩高高地掛在上面。潺潺溪水嘩啦啦地流,我就像放飛的小鳥一樣,心情那叫一個爽啊!
那時候不像現在,可以和閨蜜去看個電影,喝個咖啡啥的,沒有更多的娛樂活動。我們幾個就嬉笑打鬧,擲骰子,猜酒令,吟詩作賦,誰輸了就罰誰喝酒,也玩得不亦樂乎!
時間過得可真快,不知不覺玩兒到了傍晚。此時,我已經醉得有點兒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最后,我在伙伴們的攙扶下來到了河邊,上了一葉扁舟。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拿著漿劃過水面,竟不知不覺把小舟劃到了荷花深處,粉紅色的荷花爭相綻放著把我緊緊環(huán)繞。
路呢?路呢?我記得來的時候是從這兒走的。怎么辦?怎么辦?這時,我才有點兒慌了,酒也嚇醒了,拼命地甩動著雙槳,劃呀劃,竟把停棲在旁邊的水鳥給驚擾了,紛紛嚇得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最后,我總算尋著記憶找到了來時路,安全回到了家。
2
到了家門口,我提著裙子正想躡手躡腳地逃回閨房,沒成想爹娘早已端坐在正門的椅子上等著我。我只得乖乖地上前去行禮。
“清兒,你看看你,哪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誰家的姑娘像你這么瘋癲。”母親搖搖頭看著我。
“丫頭,你這玩兒得有點過頭了啊!”父親不怒自威。
3
也是的,我娘的爺爺王拱辰可是狀元出身,文化十分了得。我娘自然是大家閨秀一枚。
我爹李格非任禮部員外郎,善屬文,工于詞章。我家的藏書那是不用多說。
盡管我是個女娃,他們夫妻二人也是盡心培養(yǎng)我,讓我讀書習字,極力想把我打造成為一代名媛。
其實我也挺爭氣的,寫的詩詞經常被人稱贊。
記得小時候,我爹經常帶著我出去訪師會友,有時候就讓我作首詞什么的,伯伯們都說好。我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我爹臉上可有光了。
4
我一見爹娘生氣了,麻溜地即興作了一首詩“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父親一聽,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嗯,此詩不錯,清新自然,不事雕琢,正所謂少年情懷自是得”,父親擼著胡子笑咪咪地看著我,眼里藏不住的贊賞和慈愛。
我深知,學問好可以彌補一切的道理。就像現在,大人們不也是很注重學習好嗎?
我在心里暗暗自得,嘿嘿,誰讓我是詩詞小才女呢,耶!
我表現得很乖的樣子立在一旁,只聽父親說:“早點回房歇息吧。”
我輕輕地吐一口氣,這次總算過關了。
“是,爹爹。”趕緊逃回閨房。
身后傳來母親的聲音,“老爺,你總是慣著她。看以后還嫁得出去不?”
5
秋去春來,轉眼又到了暮春時節(jié)。
那一日,我在鳥鳴的聲音中醒來,伸了個懶腰,還未及洗漱就起身走到我家的花園內。
只見春光明媚,空氣中透著隱隱的花香,躲在樹葉上的露水還沒來得及逃掉。
我在秋千上用力地蕩啊蕩,風兒把我的裙邊吹起,我感覺自己好像飄了起來,仿佛置身在世外桃源般。
6
也許是我太過醉心于此,竟出了一身薄汗。手也有些發(fā)麻,正慵懶地揉搓著被秋千繩磨紅的手指,忽然看到管家正迎進一人,我定睛一看,原來還是位帥哥啊!
呀!早起貪玩兒,我還沒來得及梳洗,這個樣子怎么見人?趕緊逃吧,慌亂中,我連鞋子都沒穿好,穿著襪子就跑了。
好險,好險!我拍著自己狂跳的心,還好沒被帥哥看到我這個邋遢樣。如果被他看見了,還不得羞死我。
忽又一想,上次偶然聽到娘和爹商量著要給我說婆家的事。我預感這會不會是我今后的夫君呢?
于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地倚著門朝外看著。
不好,不好!他怎么朝我這個方向看過來了,怎么辦?正好身旁有顆青梅樹,我靈機一動,裝作嗅青梅的樣子,眼角還不忘瞟一眼帥哥。
7
為了紀念這一激動的時刻,我又作了一首詞。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啥?你說我是花癡。我跟你講,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呢?你敢說你不是?要不怎么說“秀色可餐”呢。
多年以后,我的夫君趙明誠告訴我說,他以前做過一個夢。
說自己夢中讀過一本書,醒來只記得三句話“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百思不得其解,就向父親請教。
他父親也就是我的公公哈哈大笑說:“吾兒要娶一能文詞婦也。”
明誠大惑不解。
他父親說:“言與司合”是“詞”字,“安上已脫”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合起來就是“詞女之夫”。
“這么看下來,也只有李兄之女能與吾兒般配。早年間,她父親帶她出來聚會,見過幾面。此女的確是聰慧可愛,又與你年紀相當,你就前去她家提親吧。”
這才有了那次假意嗅青梅,實則看帥哥的囧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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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只知道別人說我詩詞好,卻不知道我的名氣還這么響,看來好好讀書還能幫我找到好夫君,哈哈,我還真是賺到了。
更沒想到,我當時隨口作的詩詞能流傳千百年,還被冠上了“婉約派”的代表,還被稱為“千古第一才女”,把我想成一個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跟你們說,我情愿做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也不愿做一個名女人。劉曉慶不也說“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嘛。
因為,后來發(fā)生了一些糟心的事兒,我不愿提及,所以,我只想請大家記住,我就是那個嗅青梅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