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生日歌在某人神游的這段時間已經唱完。
張簡見他沒有反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許個愿吧!"
"…哦…",林封回過神兒來,雙手微微抱拳,閉眼。
幾秒后,見蠟燭幾乎燃盡,于是移步上前,俯身輕輕吹滅。
"這個蛋糕好啊,都不用切了",林予純玩笑著說。
"太大塊兒了,我們就兩個人‘一顆心’吧",四塊六人本也不夠分,馬陸遙趁機提議,"我跟簡哥吃一塊兒",說著不客氣地直接抽走其中一塊,順手取過兩枚蛋糕叉,將一枚遞給張簡。
"那我跟純純吃一塊兒",馬素反應也是迅速。
自然,只剩下了那二人。
"我自己就能吃一塊兒",馬素話剛落地,蕪芯捧起“一顆心”就走。
倒不是她有多想吃這份獨食,只是如果這分享者是他,那還是不要了好。
即便看起來又暴露了吃貨本性,或是不那么禮貌,又怎樣呢。
"你也不怕撐著",馬素逗她,"剩下那一塊就留給晴姐吧,多虧她幫忙,為我們準備了這些",說著三下兩下把桌上最后一快裝入保鮮盒塞進了冰箱。
伴隨著咣當一聲,冰箱門閉合的聲音,蕪芯眼見自己的后路,就這樣斷送在了馬素麻利的動作中。
此時的她,早已愣住,只呆呆地捧著那顆“心”,不知如何是好。
"就好心分我兩口吧",林封不知何時已來到面前,略帶央求的語氣和無辜的眼神像極了跟大人們撒嬌討要糖果的小孩子,尤不得拒絕。
"…啊?…哦!都給你!"
蕪芯說著忙將托著蛋糕的紙盤遞過去。
也不是說她有多大方,只是從避免分享的角度來說,當自己獨享的計劃泡湯后,除了對方獨享,還有別的選擇嗎?
"所以,我的生日蛋糕,你打算一口都不吃么?"
林封并沒有伸手去接,蕪芯捧著蛋糕的手就這樣尷尬地停在半空。
她并未從他那里讀到,當大人遞過糖果,尤其是說到這一袋子糖果全部歸你時,小孩子眼中應有的那種興奮。
取而代之的,竟是那么一絲哀傷。是的,哀傷。微小,卻清晰。
即使隔著一層玻璃鏡片,卻也穿透而出。
就這一瞬間,蕪芯覺得自己心里的某塊地方突然軟了下去,鼻子酸酸的,眼睛好像也要開始不聽話了。
她竟開始反省,自己這樣,是否有些太不近人情。
蕪芯還停留在這莫名的情緒里時,手中的蛋糕已瞬間轉移到了林封手上。
她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指劃過的一瞬,分明微涼,抬頭見他竟正笑著,卻是暖的。
"你不會的。我知道。"
林封說得篤定,蕪芯也沒去反駁。
她甚至不清楚,就這樣接受了這個決定,究竟緣何?
是自己心甘情愿,還是被這一句話所牽引,亦或只是他眉眼里那一閃而過的哀傷…
林封全程保持著嘴角上揚的弧度,言語間已將手中的這顆“心”用蛋糕叉一分為二。
蕪芯恍惚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面前的這張臉,幾秒鐘前,好像都快要下雨了,可這會兒,卻突然明媚了起來。
"你不動手……是需要幫忙么?"
林封佯裝了一個喂食的動作。
嚇得蕪芯直接上手,捧起那半顆“心”,邊往后退,邊往嘴里塞。
嘴邊和鼻頭刮滿了綠色抹茶粉,雙手十指也沾滿了白色奶油。
就算是在集結號做啃西瓜游戲,也沒狼狽成這般。
林封見狀,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魚尾紋如約爬上他的眼角。
或許,是甜品影響了心情,笑聲中,蕪芯竟沒覺得半點尷尬。
從晚餐,到游戲,也只是這會兒,她才覺得對面的這個人,有了點壽星該有的樣子。
對啊,就這樣笑笑,多好。
生日快樂!
蕪芯抹了抹嘴角的奶油,在心里說到。
雖然不知道,你許了什么愿,還是祝你,心想事成。
話說回來。
因為在《晴云》殺青會上,一個愿望早已匆促許下。
剛剛那會兒,林封決定另許個“于己無關”的愿,應該也算不得貪心。
可是,林先生。
你說過,她是你的。
那這愿,又怎是“于你無關”?
而蕪女士。
你祝他,心想事成。
可他心之所想,卻唯有你可幫忙達成,是不是也挺奇妙的?
哦!所謂愿望。
托《四葉草》的福,他早已不再糾結過程的顏色,只取了結尾那句,“心(芯),是快樂的”。
林封看著面前這吃個蛋糕也吃成花貓一樣的女人,覺得那愿許得著實好,于是表情也愈發自戀了起來。
蕪芯在洗手間處理掉滿手的奶油后出來時,林封已經開始清理桌上的一片狼藉。
其他人像商量好似的回了房間,放著壽星一個人打掃“戰場”,蕪芯多少于心不忍。
"我幫你吧。"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只回復了一個字,林封停了停,又補充道,"唔…本來我想說‘卻之不恭’的,可想了想,好像‘求之不得’更準確些。"
說罷,狡黠地笑了笑。
蕪芯沒有抬頭,也沒去接話。
如果你不是近距離的盯著她看,你不會發現,她的嘴角竟也微微上揚了下。
或許,她自己也不曾覺察。
因為,她的手全程并未停下來過,三下兩下便將桌上吃剩的果皮全部掃進了垃圾桶,用那枚有著某人頭像的空易拉罐。
最后,在即將松手的一瞬間,停住了,只將它放在了桌子一角。
"還剩幾片…",林封收拾空袋子的時候,發現兩包開封的薯片還沒吃完,無意識地自言自語道。
蕪芯二話沒說拿了去,直接往嘴里塞,幾秒搞定,將空袋一并丟入垃圾桶。
這會兒,桌上可見的垃圾基本收拾干凈,如果林封沒有發現那枚可樂罐的話。
"那個…什么情況",林封指了指桌角,"沒喝光么?"
"哦…空的。"
"為什么不丟掉…"林封轉了轉眼睛,像是發現了什么,一臉傲嬌的說道,"…舍不得?"
"拜托!在收廢品阿姨那兒,它的價錢會高人一等么?"
林封生生被這話噎了回來,歪著頭,輕嘆了口氣,轉而一個甜甜的笑卻在臉上濃濃地化開。
如果不是幻覺的話,眼前的這個女人,剛剛是在跟自己……斗嘴?!
"以后,頭像還是不要印在消費品包裝上比較好。即便是限量款。就像這個,你說不喝吧,放過期了,影響商品本身價值的實現,包裝反倒成了負累;你說喝吧,剩一個空罐子,棄之可惜, 留之有礙,關鍵也不環保衛生啊!"
蕪芯好像對這個話題還算感興趣,竟破天荒的主動聊了起來,對面的林封略顯驚訝地微張著嘴,配合著耳朵一字一句的聽完蕪芯這段有史以來單獨跟自己說過的最長的話,還有幸捕捉到了里面的兩個字-“可惜”。
"這樣說來,即使印在人民幣上也不夠好。"
"嗯…紀念幣吧",蕪芯眨眨眼說道,"不要在市場上流通,作為收藏那種…",說著又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吧,回去睡,我來收拾",林封說著拾起桌上最后的兩只酒杯,蕪芯面前的那杯,近乎原封未動。
"等下!"林封是想拿過來喝,蕪芯卻以為要倒掉,于是急忙喊停。
半分鐘后,躡手躡腳從屋里出來,咚咚兩下,兩枚紐扣面膜紙,綻放在了林封手持的酒杯里,開出瑰麗的花。
"不要浪費",蕪芯說著從杯中取出一片,或者準確地說是一團,示意林封接過。
林封看看酒杯,又看看蕪芯,不禁笑了出來,對面的人卻是一頭霧水。
此情此景,竟完美復制了那次石屋“初見”。
只不過,玻璃杯換成了高腳杯,滴滴嗒嗒落在地上的米湯換成了紅酒。
"幫我弄吧!"林封竟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要求。
"啊…?"
"我空不出手啊!"
沒聽錯吧!
蕪芯不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不出手?!
那剛才,一秒鐘內,放下一只杯子,摘掉眼鏡,又麻利兒把杯子拿起的,是什么?!
蕪芯徹底被林封如此這般拙劣的演技驚艷到了,竟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去,將面膜小心攤開,敷在那人臉上。
"唔…這邊…",林封說著將左臉湊過去,下巴微微抬起。
蕪芯將不貼合的部分稍稍拉伸后用手輕輕撫平,順帶著用指腹在邊緣輕輕拍了拍。
當她沉浸在第一次幫人敷面膜,手法還算滿意的自我認可里時,才把目光由對面膜的局部關注轉移回對模特面部的整體關注上來。
說白了,此刻的四目相對,讓蕪芯格外慶幸剛才的專注。
這世上,有太多沖突著的特質,讓人分神。
比如,眼前這人。
內雙的大眼睛。
耍賴,卻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