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接連錄了兩天集結號，回到家里只覺得渾身發冷而且酸疼，吃了兩片感冒藥，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手機插在客廳的充電器上，一夜未關。
恍惚中，又夢到了那天。
暗黑陰冷的26層樓頂。
夢里，她沒能抓住的，他的衣服，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剎那，心跟著緊緊的揪了一下，醒了過來。
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屋里拉著窗簾，黑漆漆的，也分不清是否天亮。
蕪芯以為是晨起鬧鐘，伸手去床頭柜摸了幾把都是落空的，才發覺聲音好像來自客廳。
于是，迷迷糊糊的起身，也沒去找拖鞋，光著腳丫搖晃著出去，拔下充電器，拇指在屏幕上利落地向右一劃，把自己摔在沙發里，再次閉上了眼睛。
鈴聲，消失。姚姚的聲音，卻從手機中傳出。
蕪芯這會兒才發現，電話已被接通，0:08，哪里是什么鬧鐘。
"寶貝…"
"…？"蕪芯沒敢應答，從耳邊取下手機，仔細瞧了瞧聯系人，再次確認了下，沒錯啊，"…姚兒，什么情況啊…" ，邊說著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左手輕輕敲了敲還有些發沉的頭 "…你不叫我傻妞，還真不習慣！"
"…嗯…"
"怎么了…"，蕪芯從沒見姚姚說話如此吞吞吐吐過，尤其再加上稱呼的改變，"…發生什么事兒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也是從朋友那里聽來的，現在消息還沒確定。"
"是又被罵了么，說吧，我必須沒事兒…"
"不是你… "蕪芯還沒說完，就被姚姚打斷，"…是…林封，好像…出了車禍。"
"…………"
蕪芯的腦子瞬間短路了，手也不聽使喚，手機快速滑落，重重地砸在腿上而后摔向了地板。
閉著的眼睛條件反射般地睜開，瞪得大大的，一時籠罩滿了霧氣，酸酸澀澀地疼。
"喂！…喂！…妞兒！…蕪芯！…你還在聽嗎？…蕪芯！…蕪芯！！"
姚姚見那邊突然一個聲響后就沒了聲音，也慌了起來，甚至開始后悔自己這樣冒失的行為是不是很不理智。只能不停地喊著蕪芯的名字，希望那邊盡快給出回應。
"…人…還好么…？"
姚姚深吸了一口氣，"親愛的，你聽我說，消息還不確定，臨時牌照登記的車主信息是‘林封’，或許…只是重名？你先不要緊張。"
"人還好么…？"
還是同樣的四個字。蕪芯只是又問了一遍，用著比剛才更小的聲音。
"…暫時還不清楚，新聞還沒有報出來，朋友只是剛好路過，發來了兩張現場照片，只有車，沒有人…，車是撞上了橋墩，看起來不算太嚴重。"
"幫我發過來…"
姚姚并不打算這個時候將照片發給她，以免她多想，"相信我，車損看起來真的不算太嚴重，只有車燈和左側車頭…"
話還沒說完，就被蕪芯搶了去，"左側？…左側不是駕駛的位置嗎？…擋風玻璃！對，玻璃碎了嗎？…地上！地上有血嗎？"
"親愛的你不要這樣，沒有，真的沒有。也許真的不是他，我們等消息好不好？"
"…什么時候的事兒？"
"凌晨3點多。"
"現在幾點？"
姚姚拿下手機看了下，"4:50"。
dududu…
蕪芯直接掛斷了電話，以她從未有過的失禮。近兩個小時了，消息，也不都是等來的。
她一遍遍翻著手機通訊錄，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他的號碼。
唯一一次通話，還是通過微信，可悲催的是，他的微信號并不是手機號。
"林封！你在哪兒？你不在北京對不對？那個人不是你對不對？………"
蕪芯記不得自己都說了些什么，說了多長時間，只記得剩余時間提示音響過又停了好久。
松手時，滿滿的60秒早已自動發送。
退出微信，直接給韓昇撥了過去，那邊也是過了好久才接，蕪芯料到一定是打擾到了韓老師休息，可這個麻煩她又不得不添。
"芯芯啊…"，韓昇打開床頭燈坐起，面對這個凌晨4點多的來電，半點起床氣也沒有，"…有事么？"
"韓老師…我…，不是我…林封他…好像出事兒了…"
"什么？！你是說林封，出什么事兒了？"
本來韓昇只是有些意外，蕪芯這個懂事的姑娘，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而所為之人竟是林封的話，那出的事兒一定不小。這讓遇事一向沉穩的他，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車禍…，現在，還不確定就是他…，韓老師，你有他電話，你給他打個電話好不好？"
"好，好，我這就打。"
韓昇掛斷電話，第一時間打了過去，期待著那邊熟悉的聲音。可惜，最開始的兩次，只是占線，后來，卻是關機。
他又通過朋友要到了林封經紀人和助理的聯系方式，除了均是無人接聽外，毫無所獲。
此時，蕪芯的電話又進來。
"怎么樣，韓老師？"
"沒事兒，芯芯，林封睡覺有關機的習慣，這么早，肯定還沒起"，韓昇隱去了占線的那一節，只能先這么安慰下來。
"那怎么辦？"
韓昇聽出，蕪芯的語氣里分明已經帶有哭腔。
"沒事啊，芯芯！先別擔心，反正也不遠，我這就去他家看看。"
"好…"
"芯芯啊，聽聲音你是感冒了吧，快去喝水吃點藥，等我的好消息！"臨掛斷電話之前，韓昇特意叮囑了下。
拜感冒所賜，蕪芯天真地以為，自己失態的聲音真的有被掩飾掉。
她下意識地，朝廚房走去，接好半壺水，按下開關。耳邊回響的，還是韓老師最后的那句話，“喝水吃藥”、“好消息”。
對，喝水，吃藥，然后，就會有好消息。蕪芯就這樣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愣愣的出了會兒神。
滴滴滴。水燒開。蕪芯拿起開水便倒了起來。
等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才發現，水杯是空的，而緊挨著的魚缸里，兩條小魚浮在水面，呈現出近乎被燙熟的白色。
蕪芯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瓷磚的涼意傳遍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她蜷縮成一團，把頭緊緊埋在環抱著的雙臂里。她不敢起身，不敢抬頭，不敢面對那一瞬間被自己奪取的兩條鮮活生命。
她無法控制地開始聯想，所有不好的念頭一一閃過，一擁而上。大顆大顆的眼淚，重重地摔在瓷磚上，匯成一灘水，映著姑娘無比復雜的情緒……
這個時候，門鈴響起。蕪芯吃力地爬起，開門。
"傻妞，我錯了，我不該告訴你"，姚姚在蕪芯掛斷電話后立即驅車趕來，無論如何，她沒法放心。
"沒事，沒事，有我在…，這是怎么了？" 她一把抱過眼前這個哭紅了雙眼的女人，幫她撥開黏在臉頰的濕發。
"燙死了…"，蕪芯指著桌子，哽咽著說。
姚姚順著蕪芯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桌上的手機，加上蕪芯這會兒并不清楚的發音，“燙”跟“他”，聽起來那么相近，而“死”那個可怕的字眼，卻那么清晰，嚇得她也是臉色發白，愣在那里，不敢出聲。
"姚姚…魚…，我把魚燙死了…"
"…可嚇死我了"，姚姚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她再次把蕪芯攬了過來，忍不住與她抱在一塊兒，哭了起來。
稍微平靜了一會兒后，姚姚才敢向她提起“林封”這兩個字。
"韓老師正往他們家去，讓我等消息。"
"放心吧，他吉人天相，肯定沒事。"
"可我總覺得，剛才的那個魚…是個不好的兆頭。"
"傻妞…"，姚姚遞過去一張紙巾，摸了摸蕪芯的頭安慰到，"…不要總是自己嚇唬自己，‘魚’走了，‘貓’就回來了。再說，貓有九條命呢。"
"我再給韓老師打一個…"
"不要"，姚姚搶下手機，"韓老師會第一時間回給你的，你這樣追著，弄得他也會緊張。"
姚姚輕輕把蕪芯一路推回了沙發，打開落地燈，回身去廚房，處理掉魚缸，又給她倒了杯水。
姚姚打開電視，習慣性地調到榴蓮臺，想讓蕪芯分散分散注意力，"聽話，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有時候，你“看著電視”，并不等于，在“看電視”。
說的就是，此時的蕪芯吧。
直到--“我是林封…”
蕪芯自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廣告，偏偏這次，四個字一入耳，便直接亂了心。
只是這會兒，等待著的“5分鐘”，早已難熬過無數個“兩小時”
......
她哆哆嗦嗦拿起手機，用不太聽話的手指點開那條《如你所愿》的鏈接，這首唱給她一個人的歌，終于迎來了這個遲到太久的聽眾。
一句一句入耳，一顆一顆淚落。
電視里，手機廣告又再重播。蕪芯看著那個明眸皓齒、白衣藍褲的他，端坐那里，舉起手掌。
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她的世界會是個什么樣子。
她還喝不喝得了可樂，吃不吃得了苦瓜，唱不唱得了廣島之戀，…愛不愛得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