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本就超過了蕪芯的清醒周期。
所以,懶懶的窩在沙發(fā)里全程閉著雙眼的她,還可以用言語而不是鼾聲來交流,已算奇跡。
我們姑且可以認為,某人在一定程度上,起著提神醒腦的功效吧,但也僅限那么一點兒。
因為這會兒,姑娘早已困得不行,即便緊靠著沙發(fā),也是不住地點著頭,用東北話來講,應屬困得“滴里當啷”那種。
"蕪芯…,睡了么?"
"…嗯…?沒…"
"你還沒祝我生日快樂。"
"…不是唱了生日歌…"
"那個不算…那,禮物呢?"
"…嗯…?"
"補個生日愿望給我好了。"
"好…"
"先欠著,…等哪天,我想見你…只要不在工作,無論在哪,無論多晚,你都要來。"
"好…"
"無論那個時候…你想不想見我…"
"好…"
從香蕉、蛋糕,到面膜,再到此刻的愿望, 蕪芯殘存著的一點清醒也在提醒著自己,這已然是個“得寸進尺”的要求了,可她還是只說了一個好字。
不知為何,蕪芯覺得今天這個人要的,好像不論“尺寸”,即便是“米”,她也是想給的。難道僅僅跟生日有關?
恍惚中,蕪芯聞著一陣幽幽的果香夾雜著林香,即使雙目緊閉,仿佛眼前也有著暖暖的微光,這更讓她更加深信自己身處夢境。
一定是這樣!不然呢?
這份反常,如何說通。這般膽量,從何而來。
接著,又是一個長長的哈欠。
林封眼見一顆米粒般大小的淚珠,從她的右眼角緩緩滑過鼻梁,浸潤在酒色里,沒了蹤影。
盡管這淚與情緒毫不相關,卻還是惹出他一分心疼。
"蕪芯…"林封又輕輕喚了聲,這次,卻沒有收到回應。
他悄悄走近,將她的面膜取下,連同自己的,揉搓成一團丟掉,回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一會兒工夫出來時,手里不知多了個什么東西。
他站在蕪芯身前,開始用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步伐丈量此處到女生房門的距離,心里默默的數(shù)著,1…2…,直到12,停了下來,輕輕將房門打開一角后,用同樣的方式再次回到蕪芯身邊。
他調整好方向,確定自己正直面著房門后, 將額頭上的東西向下一拉 ,輕輕將蕪芯抱起。
不多不少,剛好12步時,稍稍側著身,用右邊手肘將門向內推開。
因為知道蕪芯的床靠著門,就憑感覺挪著步,用一只腳摸索著探尋。
直到膝蓋狠狠磕到床角,沒忍住叫出聲來,咬著牙將她小心翼翼放下時,聽到了開燈聲伴隨著馬素驚訝的一聲尖叫。
"噓……"
林封做了個靜音的手勢,食指向下指了指蕪芯,然后雙手合十身體前傾兩下以示抱歉。
他以為,正對著馬素,實則,卻是面墻。
馬素及時收音,目送著“眼罩怪人”倒退著走出房門,臨了,右臂還扎扎實實地與門框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次,卻沒有出聲。
眉目雖遮掩著,嘴角里還是藏不住那份疼。
她下床,幫蕪芯蓋好被子,關燈,重新躺下,想起剛才一幕,不禁笑笑。
一覺醒來,蕪芯覺得自己做了個長長的夢。
香蕉頭,鍋包肉,藍色可樂罐,抹茶四葉草,還有…紅酒面膜…?!
姑娘一下子坐起,在床上翻找了起來。
她又不是不知道,多少次了,面膜敷著敷著就睡著了,第二天起床,即可在枕邊、腳下、亦或被子的任意一個角落里,收獲一團干癟的無紡布。
只是這次,遍尋不得。
果真是場夢。
她慶幸。
卻又失落。
"找什么呢?"馬素問。
"哦…面膜。"
"面膜?"
"嗯,我好像敷著面膜睡著了,不知道弄臟哪里沒有?"
"不會啊。昨天他抱你進來的時候,你臉上沒有東西啊。"
(⊙o⊙)蕪芯一臉茫然混著些許尷尬,只看著馬素,一言未發(fā)。
馬素與她對視兩秒后,認真的點了點頭,算是對她心中的疑問予以確認了。
無論那正如你所想,或者正如你所不敢想,卻的確如此。
蕪芯的臉上,悄然騰起一陣緋紅,像極了稀釋過的酒色。
"早。"
"…早",蕪芯出門便迎面遇到了那人。
一枚明媚的淺笑如同泉水般,清透得只若無味,卻又甘甜。讓她不敢多看。
"封哥!生日快樂!"大老遠的便聽見馬陸遙的聲音,他走近林封身邊,從肩部一把攬了過來,用力拍了拍他。
"謝謝啊…",林封條件反射地縮了縮右臂。這個動作讓馬陸遙有些不解,同時也被蕪芯無意捕捉。
"怎么了封哥,你的‘麻筋’長錯地方了?"
馬陸遙笑著伸手又要去拍打,被林封靈活地閃躲開來。
"我說,還沒吃飯,你工作服就穿這么工整,不熱啊?"以往洗漱和早餐時段,大家都是短袖的體恤,出門集合工作時,再將飼養(yǎng)員外套穿戴整齊。 馬陸遙發(fā)現(xiàn),林封今天確實不太一樣,就算是壽星注意形象,也還是夸張了點。
"配你的冷笑話,穿這些還多么?"
二人說笑著走向廚房,大家一起準備起早餐來。
馬陸遙私下問了一圈,確定并沒有其他人要吃,于是徑直走向蕪芯,"芯姐,幫我們煎兩枚蛋唄!"
"好",蕪芯答應的干脆,并不知其中一枚是陸遙幫自己報的數(shù),而另外那枚卻是給他。
蕪芯倒好油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成套的模具只剩下了一顆心,其他的呢,于是問向身邊的陸遙。
"誰知道呢!"
也是巧了,竟直接就問到了實施者。
一會功夫,兩枚雞蛋煎好。
微微疊合在一起,成一副“心”“心”相印的模樣。
"陸遙,你的煎蛋",蕪芯說著遞了過去。
"是-你的煎蛋",馬陸遙夾起一枚放在林封的碟子里,壞笑著將另一枚推向了蕪芯自己。
"?"
"女士,是那位先生幫您點的",馬陸遙指了指正低頭忙活著的林封,模仿起服務生來也算惟妙惟肖。
用餐期間,馬陸遙湊到林封左耳邊,小聲嘀咕著,"封哥,芯姐親手煎的蛋,我‘借花獻佛’了,還是那句,生日快樂哈!"說著,用力朝他的腿拍了拍。
只見林封不大不小的叫了聲,無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膝蓋,卻也是引來了滿桌注意。
大家目光投來之時,林封睜著圓圓的眼睛明媚地笑著,沒有半點想要認領剛才聲音的意思。
只有馬陸遙被這瞬時轉換的表情弄得傻掉了,0.1秒之前,那蹙著的眉角里,分明還是一個大寫的疼字。
"怎么了",張簡問。
"沒事,跟陸遙鬧著玩",林封拍了拍馬陸遙的肩,暗暗給了他一個表情。
心想,陸遙,考驗默契的時候到了,可不能亂說話。
"哦…哦…,對,鬧著玩,打封哥‘麻筋’上了。"
"有技術含量啊",林予純逗他。
"那是!"馬陸遙佯裝一副傲嬌的樣子,偷偷瞧了瞧林封,對方笑著在桌下為這“危機公關”暗暗點了個贊。
"看來,磕得不輕",馬素別過頭去,在蕪芯耳邊小聲說。
蕪芯認真地看著她,像在確認什么,又一時豁然開朗。
那句馬素一早口中的"一路跌跌撞撞",才不僅僅是張信哲的一句歌詞而已。
"受傷了?"
馬陸遙借回屋換裝的時間湊過來,想要查看一下他的肩膀。
"哎!哎!怎么還上手了呢!"
林封邊后退著,邊將陸遙扯開的拉鏈重新拉好。
"沒錯吧!"
林封的這個動作,早已說明了一切。
"沒事兒,就磕了一下。"
"磕一下?傷兩個地方?"
馬陸遙說著又佯裝出一個想要敲腿的姿勢來。
"呦!審訊吶?"林封狡黠地笑笑回應著。
"到底怎么回事?"
玩鬧歸玩鬧,馬陸遙的這份關切倒是真的,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散會’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之后是又發(fā)生了什么?莫不成,打起來了??
這腦洞,也是夠夠的了。
"太黑,看不清,就磕了…‘兩’…下",林封調皮的頓了頓,把重音落在了那個陸遙尤為在意的數(shù)字上,以示精確。
卻還是隱去了事件的核心,所以,也便相當于未明原委。
這樣的回答,的確很林封。
“太黑”、“看不清”、“磕了兩下”,句句如實。
我可以不想說,但我每句所言卻又不會騙你。
馬陸遙自然知道,即便關心也要點到即止。
他不再祥問,卻心知,這事兒定與他芯姐有關。
“痛苦”。
“熱愛”。
正常的詞語,應該是這樣吧。
從吃飯時起,蕪芯便一言未發(fā),直到晴姐再次如約出現(xiàn)在石屋門口。
由于這日錄制只是一個上午,便沒有重新分組,三對搭檔照舊。
張簡發(fā)現(xiàn),今天的蕪芯與昨日相比,很不在狀態(tài),臉上沒有了笑。尤其是在剛剛趕赴指定地點的途中,與按任務要求換裝后的林封偶遇之后。
"怎么了,不舒服?"
張簡怕蕪芯會不會因為天熱而有輕微中暑的癥狀。
"…沒有,簡哥",蕪芯淡淡的答話里,除了禮貌外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此時,她眼前的色彩,還停留在林封右臂的那片烏青里。
適才對視的目光中,她藏不住的憂心,還是敗給了他一個寵溺的笑。
他揚手招呼。明媚如春光。
她轉身而去。陰涼似秋雨。
輸跟認輸,是兩回事兒。蕪芯只愿自欺欺人一次。
如果“痛”,可以是“甜”的。
那么“愛”,為什么不能是“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