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中,金光璀璨的龍椅上端坐著一位帝王,雍正。這時,他手里捻動著一串佛珠,正神色平靜的看著跪在身前的甄嬛。
“你,還是下不了決心么?”皇上語調平緩,卻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甄嬛低著頭,沒有回答。她實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于自己而言,將是畢生最痛苦的一次抉擇,因為皇上要她做的是毒死果郡王,她寧愿自己死,也不選踏出這一步,此刻,她選擇了沉默……
……
而她的沉默,耗盡了皇上心里僅存的一絲憐憫,他面色陰沉了下來,手指在佛珠上用力地攢動,發(fā)出“嘎吱”的聲響。
甄嬛跪在地上,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身子因恐懼而戰(zhàn)栗著。此刻,空蕩蕩的上書房,空氣也如同被凝固了,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過了許久,皇上啪的一聲把佛珠拍在案幾上,鏗鏘有力的吐出一個字:“殺!”
……
淡淡的云朵遮住了月光的皎潔,只隱約投射下些許光亮,落在碎玉軒的門前,影影綽綽如銀紗。
甄嬛拖著沉重的腳步,踩著銀紗的地毯緩緩來到窗前。隔著窗紗,她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形,燈下獨酌的果郡王。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郞艷獨絕,世無其二。”三年之別,恍如隔世,如今,他的背影已有些佝僂,不再如當年那般挺拔魁梧。他的長笛,不知如今還是否攜帶身側,那張小像又是否揣在懷中……
甄嬛輕輕的推開門,屋里的燈光十分昏暗,只點著一根蠟燭。
“你來了。”果郡王飲盡杯中的酒,平靜的說。
甄嬛沒有答話,端著一壺酒,靜靜地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果郡王低著的頭緩緩抬起,滄桑的雙眸注視著面前的甄嬛,微笑著說,“你還是和從前那般一樣美麗。”
甄嬛沉默著,她靜靜得看著果郡王,用帶來的酒壺斟滿了一杯酒,輕輕的放在桌上。
果郡王瞧著這杯酒,深邃的目光閃過一絲哀惋,然后伸手取過酒杯,嗅了嗅,道:“果然是好酒。”
甄嬛輕道:“你從前并不愛酒。”
“我從未愛過酒,如今也不會愛。”果郡王道。
“哦?是嗎?”甄嬛詫異的問。
“因為我心中已經(jīng)無愛,既然無愛,又怎會愛酒?”
甄嬛沒有接話,她苦笑著,望了望蠟燭晃動的火焰,眼角劃過一抹淺笑,一如方才,又斟了一杯酒,輕輕地舉在身前。
“你愛酒?”果郡王問。
“不愛。”甄嬛平靜的道。
“可你仍要與我飲酒。”
“因為我心中有愛。”
“即便是一杯毒酒?”果郡王的驚異地問道。
“是喜酒。”甄嬛道。
“喜酒?”
“心中有愛,便是喜酒,若心中無愛,才是毒酒。”
果郡王眼眶不覺一濕,哽咽道:“嬛嬛,你……你本不必……”
“這是我自愿的,如若你不在,我亦生無所戀。”甄嬛的目光堅毅決絕,面頰上流淌著淚水,“從前,我身在后宮,萬事由不得自己,今日,便叫我隨了自己的心愿,為自己做一次主!”
“嬛嬛……”果郡王抽泣著望著甄嬛,伸手握住甄嬛的手,深情道:“我允禮此生有此佳人,死而無怨!”
甄嬛用力點了點頭,淚水掛滿了臉頰,她舉著酒杯含著淚道:“允禮,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我們喝了這杯喜酒,便能永遠在一起!”
“嬛嬛……”果郡王泣不成聲,杯中酒一飲而盡,甄嬛含淚而笑,昂首飲了,笑到:“你看,我們的喜酒,我不曾剩下一滴。”
果郡王笑著,起身走到甄嬛身邊,從身后抱緊了她,深情道:“嬛嬛,我在夢里都不曾想過,還能這樣抱著你,真好。”
甄嬛莞爾一笑,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伸手在懷中取出一張紅色的紙?zhí)龘崦執(zhí)崆榈溃骸霸识Y,你還記得這張合婚庚帖么?”
“當然記得,他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果郡王道。
甄嬛把手搭在果郡王的手上,面頰泛起一陣紅暈,柔聲道:“他還是……還是我們兩個孩子的見證。”
“孩子?”允禮驚呼,“你是說……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孩子?”
甄嬛點點頭,“弘燕和靈犀是你的孩子,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你說的是真的?那是我的骨肉!”
“沒錯,在你南行之前,我已懷孕,他們的確是你的孩子。”甄嬛緩道。
不覺間,果郡王已經(jīng)不再說話,他的一雙手漸漸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屋里的空氣也冷了下來。甄嬛打了一個哆嗦,奇道:“怎么,你不開心么?”
這時,背后傳來一個陰寒刺耳的冷笑,“開心,真相大白當然開心。”
甄嬛的頭皮只覺一股涼氣襲來,這個聲音并不是果郡王的!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她霍地站起身子,回頭看去,背后的果郡王面如冰霜,嘴角泛著一股邪氣,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你,你不是允禮!你到底是誰?”甄嬛大聲問道。
果郡王笑道:“熹妃娘娘耳聰目明,怎么連奴才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說著伸手在臉上一扯,一塊人皮面具登時被撕了下來……
“夏刈?”甄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張面目猙獰的臉。
夏刈淫笑一聲,“娘娘莫怪,奴才是奉皇上之命來服侍娘娘。”
甄嬛瞪大了眼睛,“奸賊!”她伸手便要去抓,卻氣血攻心,忽然眼前一黑,便癱倒在地上,只聽的夏刈的笑聲。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沉重有力的腳步聲,十幾個人簇擁著皇上大步踏進碎玉軒。
“你還有何話說?”皇上正襟危坐在檀木椅子上,手里搓動著佛珠。
甄嬛躺在地上,慘笑一聲,道:“無話。”
皇上點點頭,平靜地說,“好,很好。”
他把佛珠在膝蓋上拍著,拍著,忽地怒吼一聲:“干得好!!”緊接著“卡”的一聲,一串佛珠生生扯斷,迸出滿地的佛珠。
他猛地站起身子,啪的一巴掌打在甄嬛的臉上,一口鮮血噴出,甄嬛也徹底倒在地上,天旋地轉。
皇上背過身子不再看她,久之,沉聲道:“即刻杖殺!”緊跟著又補了一句“斬草除根。”
幾個黃衣侍衛(wèi),涌入殿內,提著甄嬛的身子,便超外邊拖去。
甄嬛的嘴里滿是鮮血,她雙手拼命抓著地板,抓得手也都是鮮血,聲嘶力竭的罵道:“我甄嬛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會和你索命的!”
她喊的聲音大,也慎人。皇上皺了皺眉頭,冷冷道:“舌頭割了。”
皇上坐在桌前,閉著眼睛,等著甄嬛的死迅。不知何時,外邊忽然響起一陣笛聲,曲調悠揚。
皇上心下奇怪,踏出門口,見院子角落的梨樹下,立著一道人影,正是果郡王。
皇上朗聲一笑,“好得很,朕正要找你,你卻自己來了。”
果郡王恍若未聞,只顧吹著笛子,緩緩走來。
院子中央,滿臉血漬的甄嬛趴在地上,幾個侍衛(wèi)正手持刑具,怒目相視,便要給甄嬛動刑。
果郡王看了看地上的甄嬛,俯下身子,輕聲道:“嬛兒,我來了……”說罷,淚濕兩面。
甄嬛氣息微弱,掙扎著看了一眼果郡王,目光滿是柔情,她勉強地笑了笑,道:“你……才是……我的允禮”
果郡王沒有說話,伸手撫了撫甄嬛的頭發(fā),又為她擦了嘴角的血漬。
“血債――血償”果郡王怒視皇上,一字一句的道。
皇上看了看果郡王,道:“殺。”
幾十個侍衛(wèi)圍了上來,舉著刀向果郡王撲過來。果郡王看著攻上來的侍衛(wèi),把笛子輕輕放在地上,從背后抽出了一柄大刀,寒光一閃,果郡王已經(jīng)躍進了刀光劍影……
果郡王的刀,曾經(jīng)歷了邊塞的苦寒,受盡了風沙的吹磨,而今,它又充滿了仇恨,使它變得恐怖,變得更加血腥,變得沒有了人性……
果郡王瘋狂的砍殺著,侍衛(wèi)的鮮血濺得滿地都是,他自己也受了傷,可是他毫無察覺,他的眼眸通紅,沒有一絲靈氣,在那里只有一個信息,“殺!”。
他揮舞著大刀,在刀從劍術里砍來砍去,許多侍衛(wèi)的身體被他的刀砍成幾段,血肉橫飛,他殺紅了眼。
忽然,他眼前一亮,看見了皇上,沒錯,他要殺皇上,他的仇人是那個穿著龍袍,呼風喚雨的皇上!
他大步踏著,一柄大刀劈開擋去,朝著皇上奔了過去。
皇上沒有想到果郡王的神勇,大喊:“護駕!”
果郡王越殺越勇,他距離皇上只有五步了,只要再前進一步,他的大刀就可以砍掉皇上的腦袋。
然而他終究沒有成功,后邊的侍衛(wèi)蜂擁而上,亂刀砍在了果郡王的后背,他倒在了血泊中。
皇上長舒了一口氣,“好險!”然后揮著手大喊:“把這逆賊給朕千刀萬剮!死無全尸!”
“住手!”宮門外一聲大喝,緊跟著走進來一位身材挺秀的青袍男子。
“溫實初?”皇上詫異的看著來人。
溫實初昂首挺胸,毫無懼色,大步向前走著。
皇上驚訝道:“怎么,你一個殘廢了的人也要英雄救美么?”
溫實初神色平靜,凜然道:“我自知沒有能力救她,我只想能與心愛的人死在一起,便也無憾了。”
皇上冷冷得看了一眼甄嬛,“倒是肯為你送命的人不只果郡王一人。”
甄嬛方才見了果郡王被亂刀所砍,已經(jīng)悲傷欲絕,氣若游絲,“實……實初哥哥……我已經(jīng)……必死之人,你……你又何必為了我……白白……送了性命……”
溫實初緩步走到甄嬛身前,道:“嬛妹妹,我的確喜歡過你,不過那已經(jīng)是從前的事了。我現(xiàn)在喜歡的是……是允禮!”說著他把頭轉向倒在血泊中的果郡王,淚水瞬間泳了出來……
溫實初緩緩扶起果郡王的身體,抱在自己的懷中,哽咽道:“允禮,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在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