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終于成為了一名初中生。
“同學們好,我姓王,是你們的英語老師,同時也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可能不會像女班主任那么細心,但是我會成為你們的朋友。”
開學第一天,石頭老師自我介紹,簡短明了。
他在黑板上寫下很漂亮的兩個字:“王磊”
以后的日子也證明了,他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也是一個很直爽的人。
我暫且叫他石頭老師。
我很喜歡聽石頭老師的課,不壓抑,很隨意。
他好像從來不把我們當成學生;喜歡和我們開玩笑,喜歡和我們約定某件事情,喜歡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他對班里的生活和學習的新構想。
他還喜歡騎摩托上班。
石頭老師愿意和我們分享他的故事,每次都是油然而生,下課的時候還尤然未盡。我們所有人都聽到很入迷。
我右邊坐的是興炎,黑黑的皮膚,每天都中規中矩的聽課,中規中矩的上學,中規中矩的做作業。從不交頭接耳。
我最大的愛好就是上課挑逗他,看到他上課想玩樂而又不想打破自己原則的囧樣子,我就滿足了。
我右邊是聰哥,他的頭發每天都會很油很亮,真的不知道他打了多少的發蠟。
聰哥是留級生,老師眼中的壞學生。每次打架,他身后都會站著六七個“小弟”。
當然,為了不受他的欺負,我和興炎都成了他的小弟。
我身體比較弱小,每次打架時候我只負責幫他們……拿衣服。但我有主意和點子,我理所當然成了他們的參謀和軍師。
記得有一次打架被校長發現了。但那次我因為生病沒參加。
第二天。
石頭老師上完課很惱火的讓興炎和聰哥去趟辦公室。
我把他們倆送到了辦公室門口,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隨著他們倆走進去辦公室,我就聽到了里面班主任的訓斥聲……
“房聰同學!你的頭發能不能給我剪一剪!你天天打多少發蠟?”
聰哥捋了捋了他那油亮的頭發,抖了抖腿。順帶著把目光轉向別處。
“還有!你打架的時候能不能換個地方!在校長家門口打架是什么意思?”
“你笑什么笑,趙興炎,以后不許把磁帶和錄音機拿到學校。”
“……”
我在門外,心情忐忑的笑著。
—2—
我們的座位是每隔一段時間變動一次的。
但我從小依賴癥就特別嚴重,認準了不換,習慣了不改。
調座位的時候我記得我很不情愿和小臣坐在一起,還說只愿意和興炎同桌。
但后來也沒如愿。
之后石頭老師找我聊了很久。
我沉默不說話,他看了看我,自己又想了想,開口說:“班里很多同學都挺好相處的,不一定只和興炎做朋友呀。”
我皺著眉頭看著窗外,好像沒有聽進去。
“多換幾次座位多交幾個好同桌嘛。也多交了幾個朋友。”
我還是看著窗外的小鳥。
“放心,等下次我再給你調回去。”
我眼睛一亮:真的嗎!
那一次我很傷心,但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原因。
但石頭老師他還是告訴我很多道理,我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我沒有再要求調回原來的位置,我也因此認識了小臣。
小臣很喜歡聽音樂,我倆有共同喜歡的歌星,有許多共同的愛好。就這樣逐漸有了共同話題,成為了好朋友。
我們互相交換磁帶,互相分享畫冊。我和他的很多想法都是不謀而同。
他有了自己喜歡的女生也是的第一個告訴我。我們無話不談。
當然,我也第一個告訴他。
—3—
班主任明確規定,不許早戀!
小孩子就這樣,一般你不提的話,他們還真不知道有那么個東西。比如早戀。
你若是提出來規定。那肯定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總覺得需要我們“親歷親為”。不然的話,感覺這個規定沒有存在感。
因為石頭老師家庭很特殊,他哥和他嫂子都是警察,而且好像不止一個警察哥哥。
所以在班級管理方面,它擁有自己的一整套方略。
回憶中還有段時間,他無意中跟我們提及他最近在準備一個考試。至于是什么考試我忘了,好像是什么司法考試。
就像他的摩托車,他總是熱情高漲,激情滿滿。
正如在警局一樣,石頭老師立了規定,還會委派臥底和眼線,專門檢察班委成員和同學的違紀違規行為。
所以,我給仇嬋同學寫情書的事很自然的被石頭老師知道了。
這次就連聰哥也保不了我了。
興炎和聰哥把我送到辦公室門口,拍拍我的肩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吧!”
我來到辦公室。
“小帥,怎么?上次幫語文老師演課堂小品沒盡興是吧?在班里出名了是吧?”
“沒有沒有,怎么可能!老師您叫我什么事呀?”
“演!繼續演……”
“你要是真不知道什么事情就在我這先好好想想什么事。”
不愧是警察世家。還沒五分鐘我就已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
“說說吧,給誰寫的。”
我低頭不說話。
石頭老師繼續說:“你怎么想的?你才多大呀。”
我低頭不說話。
“你現在呀,把心思放到學習上,還沒到追女孩的時候。”
然后我接了一句:那……那個時候是什么時候……
全辦公室的老師哄堂大笑。數學老師在對面說:“到你高中就可以了。”
我趁熱打鐵,繼續問:“石頭老師,你也是高中開始的嗎?”
“我呀?我當年可沒你這么俗套。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寫信了。等長大了,開摩托追女孩。”
我也隨之不那么緊張了。到后期,石頭老師竟然讓我坐下了。
一場批斗大會變成了座談會。
出來辦公室,我看到他倆已經笑的前仰后合了。
“怎么樣?沒事吧?”興炎馬上收起了猥瑣的笑,假裝嚴肅的問我。
“還能怎么樣,我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也不知道誰打的小報告。”
“那……仇嬋你還追不追了”
“追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后來聰哥告訴了我是誰打了我的小報告。
我告訴聰哥幫我謝謝她。
畢竟我自己心理明白,那天和石頭老師聊的還是很開心的。
—4—
因為班主任的摩托聲音很有代表性。
所以我們每天的放學鈴不是學校規定的鈴聲,而是石頭老師的摩托車聲響。
摩托車開始啟動了,我們開始收拾書包。
摩托車從教學樓前駛過了,我們從樓道里跑到樓下。
摩托車聲越來越遠,我們騎上了自行車,沖出了自行車棚。
好景不長,我們又被石頭老師的臥底舉報了。
班里的同學們像往常一樣正要沖出自行車棚。
小臣剛把新買的磁帶放到我手里;
興巖剛把書包綁在了自行車上;
聰哥剛掏出打架用的棍;
我剛把情書遞給了仇嬋。
石頭老師的摩托車聲響又回來了。一個華麗的轉身停在了我們面前。
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們所有人的臉有多綠。感覺畫面定格在那一秒好久好久……
第二天。全體罰值日。
石頭老師微胖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嘴里說著,我看你們這次能不能記住了。
他聲音很小,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再說給我們每個人聽。
他很喜歡和學生談心,喜笑顏開。他上課激情滿滿,還常常講故事。他經常告訴我們課下可以去他宿舍聊天喝水。
有一次和班里的幾個同學去他住處玩,同去的有個同學叫郭曉。
郭曉頭發很有型,酷酷的。
班主任每次見到他總會特別情調:“郭曉的頭發太長,得去剪了!再給你兩天時間”
兩天之后又兩天,又兩天。
終于在一次談話之后。郭曉真的把頭發剪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調侃似的告訴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郭曉懶懶的趴在桌子上:“要不你也剪個這樣的!”
我說:“算了吧,我駕馭不了。”
我再問他老王怎么說服你剪頭發的,他只是笑了笑。
郭曉剪完頭發的第二天,早晨,摩托車依然路過教學樓前。
但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勁。
體格和穿衣明明就是石頭老師,但怎么變樣了呢。
上午英語課。班長喊了起立,我們目瞪口呆的喊:good morning? Mr wang
Mr wang 竟然也把頭發剪了。和郭曉的一摸一樣。
—5—
石頭老師喜歡聽音樂。
那個時候的周杰倫剛出第一張專輯;
任賢齊還不過火;
街頭的音像店里還賣著SHE的磁帶;
VCD和錄音機風靡萬家。
那個時候的盜版光盤十塊錢就能買一沓。
石頭老師把他的錄音機綁在了他的摩托車上。好像還和小臣的同款。
我能想象,路上的他一定很high吧。
班里要舉辦元旦晚會,石頭老師在課后統計報名人員。
坐在前排的我唯唯諾諾的想報名卻又不敢舉手,小臣小聲鼓勵我去演個節目。
“給你聽了這么多磁帶和光碟,你得給我露一手呀,我也好給我那幾個哥們吹吹牛逼。”
我看看石頭老師又看看班里同學,遲遲不敢舉手。
“小帥!你演個節目吧。”
石頭老師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好像在跟班里的所有同學說出這句話,又好像在跟我自己說。
“那……能唱歌嗎?”
“當然能呀,表演什么都行,就是咱們班同學在一起開心一下,唱一嗓子吧。”
我沒有說話,好像從來沒這么緊張過,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看我沒說話,直接問我唱歌個什么歌。
我說:“那就伍佰的吧”我作思考狀。
“伍佰的好呀,哪一首呢?《痛哭的人》還是《挪威的森林》?”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和我一樣也喜歡聽伍佰的歌。
原來他摩托車上每天放的歌和我每天回家放的歌是一樣的。
和班主任聽同樣的歌,莫名的感覺自己的品味提高了,又感覺自己和班主任的距離拉近了。
晚會那天我才知道最緊張的不是報名,而是上臺表演的時候。
馬上輪到我上臺了。
聰哥用勁把我推了上去。“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然后他舉起他的雙手為我鼓掌喝彩。
我的雙手卻抖成了帕金森。
石頭老師正在擺著各種造型給我拍照的時候,我忘詞了……
我還不停的抖著,唯一變化的就是臉色紅潤了一些。
“唱的挺好的,接著唱。”他看我忘詞了,邊忙著手頭的事邊給我“指導”
記得在隨后的表演中基本是在石頭老師的帶領下,我倆合唱了整首歌。
那天,聰哥,興炎還有小臣把他們所有的哥們都叫過來了,說是給我加油。
后來初一升初二,我去了東校區。
—6—
新的班主任是個女的,也挺好,經常帶我們做個小游戲,讓同學們上臺唱唱歌。
我依然很喜歡劉德華和伍佰,但已經習慣在大家面前給唱一首。
周末的時候我會去西校區找他們,再后來我們好像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圈。
我不能再和小臣交換磁帶,也不再和他討論女孩了,興巖也不再給我作業抄,再也沒有人像聰哥那樣罩著我了。
再后來興炎去了上海,臨行之前想來跟我告別,但傳達室大爺沒有給他開門。他最后讓傳達室交給了我一個磁帶,一個紙條。
“小帥,我要跟我爸媽去上海了,這些磁帶我都聽完了,送給你了。”
沒有聯系方式,就這樣,以后也沒能聯系上。
回憶中好像小臣的成績越來越好,沒有我的干擾,我估計他能考第一。后來聽說他真的考上了重點高中。
聰哥在學校的“勢力”范圍也越來越大,偶爾見到我還會囑咐我,在那邊有事一定要告訴他。
聰哥還說“離開老王的班還真有點想他,沒人把我叫到辦公室批評我兩句還真有點不適應。”
我又問他石頭老師現在怎么樣,他說“很瀟灑,摩托的速度比以前快了,還配了一款墨鏡。”
我笑著說:“哈哈,你現在身份也得買一個墨鏡戴上,墨鏡配喇叭牛仔褲。”
以后的日子,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我都會想起他們拍一拍我的肩膀:“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每次去講臺給大家唱歌,我都會想起石頭老師給我拍照,告訴我唱的挺好的,繼續呀。
我的手也不再抖了,心跳不再那么快了,也再沒忘過詞。
我總是幻想能再次遇見石頭老師,親自告訴他我有多努力的在學習,我不再給女生寫信了,我唱歌也不再忘詞了。
比記住一個人印象更深的是記住了這個人影響自己的一切。
我忘記了是哪個學期,石頭老師突然就從西校區調到了東校區。
當他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抬頭看到了我,笑了笑。
“同學們好,我姓王,你們的英語老師,可能平時不會像女老師那么細心,但我會和你們成為朋友”
End
我是王小帥。
白天上班族,下班文字控,階段性段子手,九零后工科男。
一介草民,渴望進京中狀元,請記得點擊喜歡和關注。我的盤纏就靠鄉親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