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接到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命我潛入虎牙山莊去找一個人,而要找的這個女人身份神秘,似乎有些來頭。
我反反復復地摩挲著羽生給我的飛鴿傳書,心里想過無數個可能。羽生信上說,這個女人很重要,但任務異常兇險,如果我實在不想接,那他便替我和閣主說,改由他來接。
異常兇險?呵,我的能力遠在羽生之上,這點他是知道的。可他這么說,究竟是為什么呢?
我的心腹暗夜羅走近,看著我凝重的神色問道:“副使,我們還去嗎?”
“去,為何不去?”
“可是……”
“沒有可是,今晚一定要把人救出來。”
“是。”
子時,我們已達虎牙山莊,虎牙山莊坐落在云黛山谷最深處,這里終年瘴氣繚繞,蛇鷹盤懸,怪鳥聲凄,鬼火隱隱。這里有著說不清的詭異,也有著難以言喻的神秘。
我眸子緊盯著虎牙山莊那緊閉的石門,臉上掛著哂笑的表情,其實我已經感知到石門后藏躲在暗處的、蓄勢待發的力量,他們恐怕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待我們乖乖上鉤。正如我所料,潛入虎牙山莊已經不太可能,畢竟他們這是以人做誘餌在等我們上鉤呢。
巧了,我做任務向來有一個特點,喜歡快刀斬亂麻。
“強攻。”
“副使……這……”
“照做就是。”
02
虎牙山莊自知他們不是我們玄靈閣的對手,所以請了不少江湖高手坐鎮。我回頭看看身后的幾位心腹,這次,我只帶了5人來。看樣子,今夜少不得要大干一場了。
暗夜羅很干脆,他輕功了得,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在虎牙山莊外撒滿火藥。虞美人見狀,“咯咯”笑了,她頗有默契地翻馬而下,款款席地而坐,纖纖玉指撥弄起瑯琊琴。琴聲悠揚卻冷冽,綿里藏針,琴氣從她向四周不斷擴散,在觸碰到到火藥的那一剎那,火藥突然爆裂開來。接著,一連串的火藥在這瑟瑟的夜中綻開了金黃的花色,轟隆聲、爆裂聲震耳欲聾,響徹了整個山谷。
“大膽妖女!虎牙門前,竟敢造次!速速拿命來!”
虎牙山莊莊主的三兒子熊鈺林是個十足的色胚,但凡見到有姿色的女人便邁不開腿。得知今日襲擊他們虎牙山莊的人中有江湖上傳言的美人“琴音素手”,他早就暗地里激動不已了。于是,他壯著今日虎牙山莊人多,便想在這些英雄好漢前露一手打個前陣,他二話不說便第一個沖了上去。
虞美人伸起衣袖,遮住半邊玉顏,嫣然一笑,登時百媚橫生。熊鈺林一時神情恍惚,已揮起的拳頭竟遲遲沒落下。虞美人驀地猛然揮舞長袖,眼眸閃過一線冷冽的狠戾,那長袖如蛇一般靈巧地纏繞住熊鈺林的手腕以及雙腳。
熊鈺林一愣,沒料到虞美人出手如此狠辣,便氣急敗壞地想用內力震碎虞美人纏繞在他身上的長袖。可他到底還是輕了敵,他哪里知道這虞美人的流光袖早已浸了七煞蝕骨毒,只要被纏繞住的人一發內力,這毒便快速滲入體內,腐蝕內臟。
僅是一片落葉從樹下的功夫,只聽見咔嚓一聲,似乎有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著,熊鈺林還沒來得及發出最后的呼救聲,整個人就像個脆弱的布偶,從半空墜落了下來,狠狠地砸向地面。他的尸首瞬間軟成一灘令人作惡的黃水,不堪入目。在場的人面面相覷,震驚得不敢置信。
03
“放人,否則我血洗虎牙山莊。”
“休想!”虎牙山莊莊主冷喝一聲,揚手一揮,數十位死士便從他身后像箭一般飛了出來。
“不自量力!”我留下一句話,身影快若閃電,直驅而入。我的副手見我動手,便大開殺戒起來。來之前我們說的好的,一炷香之內全部解決。
我不擅長用刀,也不喜用劍。我覺得但凡能簡簡單單殺人的,為何要用那繁瑣的武器?我的寒冰訣已練至9層,只要我一發功,周遭的空氣便會變成銳利無比的雪片,沒有太多的招式,只是簡簡單單一揮,眼前便是血泊一片,頭斷的斷,手殘的殘。死去的人,甚至連我的武器是什么都看不清,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掛了。
“你……你居然是……雪見……”有人認出了我,我感到很意外。
但凡能看到那些雪片的人,需要一定的內力。在場聽見我名字的人,無一不帶著驚恐和震撼驚呼起來,然后就悄無聲息地帶著絕望倒下。對面的高手到現在還沒動手,我想他一定是想看看我的實力。沒關系,反正左右任務都能完成。
我一路長驅直取,幾乎沒有人能攔得住我。我冷笑一聲,輕身一縱,款款落在虎牙山莊的莊主熊標面前。
“你的人死了那么多,你還能如此氣定神閑,真叫人佩服。熊標,我不想取你性命,我只要那個人。”
“你休想!”他說完,迎面接了我一掌。
他的內力渾雄深厚,如火似風,強勁霸道。不得不說,我還是小覷了他。他見我被他的掌風帶到十米開外的地方,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
暗夜羅見我面色有異,一掌劈開擋在我倆前面的一個小羅羅,過來扶住我的手臂:“副使,你沒事吧?”他從未見過我在打斗中出過這樣的虧,以為熊標的實力與我相當。事實上,是我有所保留,想借此引出對方幕后的高手罷了。
“沒事!”我啐了一口血,大袖一揮,飄飄而立。
“哈哈,老子還以為寒冰訣有多厲害,想不到江湖上傳言的殺人女魔雪見也不過如此……”
哦?是嗎?”我騰空再躍,身輕如燕,素白的衣袂下寒風烈烈,似有不盡的雪片飄飛而出。熊標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是我沒有給他時間,掌風一帶,他閃躲不及,身上已是被我的雪片刺傷多處,若不是他以內力全部護抵,恐怕他早就是我足下的一具死尸了。”
我速度之快,寒風決內力之霸道猛烈,令他所料不及。他被我逼得連連后退,我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指尖便已劃過他的左半身,只見血漿從他的身體里噴涌而出他被震得重重摔落在地,而那斷落的手臂早就不知去處。
“怎樣?”我笑道。
我還要取他性命,可這時有人卻化解了我這最后的一掌。
冰與火的相交產生巨大的爆裂聲,雪片被這火一般的內力瞬間融化了。
在場的人驚呼:“竟然是昆侖扇!”
只有昆侖扇的赤炎功才能接得住這寒冰訣。
此時我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對方是誰。
竟然是他。
呵呵,竟然是他。
04
“你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手上沾滿鮮血才肯罷休嗎?你怎么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謝子懷幾乎接住了我的每一招,他步步逼近我,憤怒的火似乎壓抑了許久許久。
“為什么要替他做事?為什么?!”他的昆侖扇又是一扇,一股強大的熱流向我襲來。
“沒有為什么。”
“雪兒……你……”
“閉嘴!你沒有資格這么叫我!”
我們打得難舍難分,幾十個回合下來還沒有區分高低。他能化解我的寒冰雪,我能躲過他的赤炎烈,兩種水火不容的內功,想要在短時間內一爭高下,看來頗有難度。
我沒想到,昔日的戀人,最后的下場竟是要這樣兵戎相見。
最終,他還是不敵我。
在玄靈閣的這些年,我功力大增,武藝精進,我日日殺人,這手上的鮮血早就染紅了我的每一指尖。謝子懷,早已不是我的對手。
“我……輸了……”謝子懷被我一掌擊中,嘴角滲出殷紅的血絲,他嘆息了一聲,緩緩地抹去臉上的血跡,驕傲又孤寂的身影筆直筆直地挺立在那里,俊秀溫潤的容顏更顯蒼白。他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你本來就不是我的對手。”我輕笑著,像個遺世獨立的女帝,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求你,不要傷她。”
“誰?”
他的話說得甚是奇怪。我皺眉,腦海里瞬間想起了那副清麗的人見猶憐的面容。我瞬間恍然大悟,原來我要帶走的那個女子,竟然是晴嵐。是啊,若沒有晴嵐的出現,我可能和謝子懷便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可是,她出現了,而且還成功地拆散了我們。
“我從不用劍傷人,但是我今天一定要試一試。”寒冰化作一柄薄劍,我親手用這柄劍刺穿了謝子懷的身子。
他竟然沒有躲,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我。
“如果這樣你能好受一些,我寧愿死在你的手里。”
我將劍柄一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一刻我等了太久,但是真正要殺他的時候,我發現似乎沒有多大的意義。
死灰般的失落爬上我的心中,雪劍又悄無聲息地融化成最柔的水,滴滴答答滴在地上,滴在他一襲染了鮮血的白袍上,像綻開的朵朵雪蓮。
“你不配。”
我終究還是沒取了他的命。
牙虎山莊的主心骨已經倒下,我已可以肆無忌憚地拿人。
05
晴嵐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抱著謝子懷哭得撕心裂肺:“表哥,表哥!”
她拋棄了一貫的溫柔,對我惡毒地詛罵著:“雪見!你不得好死!你這個妖女!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咳咳……”
我冷笑了一聲。
我當著謝子懷的面,將晴嵐柔弱的身子輕而易舉地拎起,冷笑道:“這下好了,你我恩怨已了,互不相欠。”
我掌風帶刺,正要向晴嵐的心口拍去,可是,我沒想到的是,謝子懷竟然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向我奮身襲來。我沒料到他竟然拼了最后一口氣也要救這個女人,也沒料到此時此刻,身旁這個看似手無縛雞的女人趁我與謝子懷過招時,居然從懷里掏出一柄利劍,狠狠刺向我的后背。
前后夾擊,我一口血噴了出來。我終于明白羽生為什么要說這個任務異常兇險,并勸我放棄。原來,兇險不在于外,而在于我內心最后的那一丁點仁慈,會害我的仁慈。
暗夜羅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機。他大叫了一聲:“副使!”
我回頭用眼神示意他別過來,然后轉身給那女人便是的一掌,將她遠遠擊飛。其實這一掌我拿捏得特別好,即沒要了她的性命,又能令她落下病根日后只能抱著藥罐度日。
“雪見!你……”
謝子懷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還想對我說些什么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07
閣主在任務中讓我找的人,正是晴嵐。而我事后才知曉,晴嵐是明月山莊莊主的女兒,也是我們閣主的未婚妻。
那天,我一身是血地回到了玄靈閣。墨顏看我的眼神諱莫如深,我不明白他清冽的眼眸究竟想表達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對啊,我畢竟傷了他的女人,傷了他的未婚妻。
我明知這是任務要救的人,但我還是為了私心傷了她。我早已不愛謝子懷,也早已不恨這女人,我只是不甘心。
我低著頭不說話,等待他的命令。
“你讓我很失望,非常失望。”彼此沉默了足足一刻鐘,墨顏才無奈道。
這幾年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我,聽到墨顏這般無奈的嘆息,眼淚刷的一下涌了出來。這種滋味就像你被自己所尊敬,愛戴的,在意的人厭棄你一般,苦澀又錐心。我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我倔強的淚珠和眼里的不甘。
彼此沉默了許久,我沒來由地向他深鞠了一躬便轉身匆匆離開。
我自知任務不算成功,便浴火池領了罰。那九九八十一道鞭火抽在我的身上,我痛的死去活來。但是我緊咬牙,暗自告誡自己,過了這一關,我便涅槃重生了。仇已經報了,舊情已經放下,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難的了。
我不知道怎么熬過那八十一道刑鞭的,待我渾身是血地趴在浴火池門口時,知道情況的羽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羽生是玄靈閣的右副使,與我是生死莫逆之交,這些年,也就數他最懂我。
虞美人和暗夜羅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虞美人更是紅了眼:“你這又是何必,閣主又沒怪你,你巴巴的自己去找罪受,你這不是太傻?”
見我沒吭聲,虞美人更是著急了,“閣主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便沒忍住,“哇”的一口殷紅的血噴了出來。
誰都能看得出我對閣主的心意,盡管我藏得那樣的小心翼翼。
如果說,謝子懷是我曾經不堪的過去。那么墨顏便是我將來的希望。
08
當年,謝子懷與我成親的那日,謝子懷臨時不見蹤影,我足足等了他一天一夜。翌日清晨,他卻抱著滿眼淚痕、怯怯懦懦的晴嵐遲遲而歸。當著這么多賓客的面,他告訴我,晴嵐表妹有危險,被賊人擄了去,如果他不救她,恐一生后悔。我的心拔涼拔涼的,連擠出的笑容都滲著冰冷。我撕掉一身的嫁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找到我,愧疚地和我道歉,他說他以為我會懂他。他視表妹為親妹妹,他與她從小青梅竹馬,怎么忍心看她遭受賊人凌辱。他的妹妹畢竟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刀光劍影雨的江湖中,多少人對他這被明月山莊莊主視為掌上明珠的妹妹虎視眈眈。她的背后,畢竟有著不容小覷的江湖勢力,得到她的人,也必將獲得明月山莊的支持。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視不管,他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你知道的,我并不鐘情于她。但是我畢竟答應過姨母,要護她周全。倘若她落入賊人之手,那么江湖必定要掀起一番腥風暴雨。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義務。”
謝子懷一直被江湖稱頌為心懷大義的“人中君子”,可我寧愿他不是這樣的人。
罷了罷了!
既然你要做好人,那我就做壞人給你看。既然你想守護這片江湖的安寧,守護這個女人,我就偏偏不叫你安生!從此,我走遍大江南北,像瘋了一樣去挑釁江湖排行榜上的各個高手,攪得江湖一時動蕩不安。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那個身著黑衣的男人,他只用了一根指頭便輕而易舉地將我打得遍體鱗傷,令我甘拜下風。從那一瞬間,我便決定跟隨這個男人,為他所用。
我想,就算今生失去了愛情,但萬萬不能失去尊嚴。跟著這個男人一展宏圖霸業也比終日恍惚嘆息要好得多。他叫墨顏,那時的他剛剛接手玄靈閣,正是需要人替他賣命的時候。玄靈閣本只是個空殼子,幾年下來,玄靈閣在他的手腕下玄靈閣起死回生,慢慢吸引越來越多的武林強者。這個男人無論做什么,都感到輕而易舉。我欣賞他的狠絕剛斷,欣賞他唯我獨尊的霸氣。他從來不管外人如何評判他,他只會用智慧和武力讓你屈服。這些年,我看著玄靈閣在江湖中從夾縫求生到今日穩坐武林霸者之位,我、墨顏、羽生……不知經歷了多少出生入死,手上不知沾滿了多少鮮血。可是如今,每當我一想到這個神祗一樣令人敬佩的男人在不久的將來就要迎娶我最厭惡的女人,這種酸楚的感覺就像毒藥一樣令我生厭。我該怎么辦呢?
09
兩個月后,我和墨顏一同前往月明峰。武林大會上各門派各顯神通,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各個都想拔得頭籌。
我和墨顏站在明月峰之顛,晚秋之風將他的墨袍吹得烈烈直響,風撩起了他鬢角的那一縷發絲,發絲的尾端掃在我的肩上,送來一陣陣異香。墨顏的側臉極美,分明的棱角宛如刀刻版清晰明朗,鼻梁直挺,瞳眸如若冬夜寒星。
“在想什么。”
他突然開口,讓我措手不及。
我眼眸極其不自然地落在遠處那些上躥下跳的身影上:“沒什么,就覺得所謂的武林高手不過如此。”
墨顏突然笑了,他的笑讓我很尷尬。
“你不誠實。”
“屬下……”
“這里只有我倆,你叫我墨顏便可,沒那么多規矩。”
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一愣:“是。”
“其實,看這些人打來打去,挺無聊的。”墨顏道。
見我不回答,他轉了一個話題,又繼續往下說:“知道我為什么欣賞你嗎?”
我搖搖頭。
“你的堅忍和決斷,連很多男人都不及你。你做事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敢愛敢恨。”
“謝閣主謬贊。”墨顏又突然笑了:“你我不必如此生分。這么多年,你陪我南征北戰,辛苦你了。”“哪里的話,我也要感謝閣主收留我。”
“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應該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讓你自己變得強大。沒有你,也就沒有玄靈閣的今天。其實,我最應該感謝你……”
“你能不能不離開?”
沉默許久,墨顏突然很認真,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問道。這個問題我不知如何做答,我也不明白他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他看出我的心思了?我急忙低下頭掩飾我的尷尬與慌亂。
“我是說……你能不能留下來繼續幫我……”
原來這樣,怪我想多了
10
青山殿的比試已接近尾聲,是時候該我們上場了。墨顏轉身,如墨的長發又再一次被風撩起,淡淡的茶香順著發絲融入到了空氣。
“你喜歡她嗎?”驀地,我鼓起勇氣問道。
“什么?”他似乎沒聽清。
“沒什么,走吧……閣主……”
其實我早就放下了謝子懷給我帶來的那段傷痛。不知何時起,墨顏逐漸替代了謝子懷成為了我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角色。我信任他,仰仗他,愿意做他手上的一柄利刃,也愿意跟隨他。他就像我的信仰,永遠在我迷茫的時候指引我鞭策我點醒我,讓我勇敢地直面自己的人生。但是,縱使內心臣服于他,我卻不敢幻想能成為他的女人。
南征北戰的日子告了一段落,玄靈閣如愿扶持了明月山莊的莊主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至此,玄靈閣一統江湖的大愿已經實現。三月后,玄靈閣如期張燈結彩,全閣上下都在準備著大喜之事。
我抓住一個婢女問:“是誰要成親?”婢女誠惶誠恐地對我鞠了個躬:“副使,您不知道嗎?是閣主大人……”
我點點頭。心想,如今晴嵐的爹是武林盟主,她與墨顏可謂門當戶對,兩人結為連理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我內心再苦楚也阻止不了。臨走前,我決定會一會這位曾經的“情敵”。
她的處境并不好,自從上次被我一掌打傷后便一直臥床養傷。藥香裊裊,彌漫在整個廂房里,晴嵐面容慘白地斜靠在床沿邊,見我進來,疲倦的面容立刻渡上了一層怒意。
“你來做什么?”
“來看看你。”
“哼,少假惺惺。”
“看來你過得并不好。”
“這都是拜你所賜!伊雪見!”她的聲音突然尖銳了起來,面容猙獰,歇斯底里。
我皺眉:“這是你咎由自取。”
“是!當年,子懷表哥為了救我,確實沒來得及趕回去成親。可是他事后不是向你解釋了嗎?他只是擔憂我的安危,況且,那日我確確實實遭賊人所迫危在旦夕。是你自己不夠體諒他,是你自己要放棄,你又如何能怪得了我?你憑什么怪我!”
“不怪你?我成親那日,你被擄走,他拼了命獨自一人去尋你,連一聲招呼都打;你生病了,他上蒼龍山尋遍山頭為你尋藥,一走就是大半年;你說你想吃明月樓做的糕點,他馬不停蹄地跑了三天三夜趕到禹城……你需要的,想要的,他總是第一時間滿足你。那我呢?我成了什么?”
她低下了頭:“我與子懷兄,自小就是青梅竹馬的情分,我與他的兄妹之情,旁人何曾懂得。”
“去他娘的青梅竹馬!”
“伊雪見!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實話告訴你吧,所謂的被賊人所擄,是我自己一手策劃的!你好好想想,聰慧如子懷兄,就算那場綁架是我一手策劃的又怎樣,你覺得子懷兄事后不會去查?可是他選擇了什么?!他選擇了沉默!沉默說明什么?說明他其實并不怪我!你真的以為子懷兄真心想娶你?錯!若不是你步步緊逼死纏爛打,你覺得他會答應嗎?你的自私,霸道,自以為是,總是那么令人討厭!也令子懷兄討厭!”
“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大可去驗證。哦,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其實當年幫我策劃那場綁架的人是墨顏。我看不慣你飛揚跋扈的樣子,更不想讓子懷兄和你這個惡女人在一起,所以墨顏答應幫我。呵,我與墨顏早有婚約在身,這你還不知道吧?我讓墨顏收留你,我就是想看你成為他的一條狗,一條只配賣命的狗,一條手上沾滿邪惡鮮血的狗!”
她說著,得意洋洋地拿出一塊玉佩在我面前晃著,又繼續道“你可以不信我的話,可是這塊玉佩是墨顏親自給我的信物。這些話墨顏從來沒對你說過吧,那是因為他在利用你!”
我仿若遭到五雷轟頂,所有的信念在這一瞬間坍塌。我確實不信她的話,可是我卻不能不信這塊玉佩。跟隨墨顏多年,我太熟悉這塊玉佩了,如若不是重要之人,墨顏絕對不對交給她。看著我情緒一點點接近崩潰,晴嵐很是得意洋洋。
是啊。柔弱如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得到了兩個男人的心,讓兩個男人絞盡腦汁去保護她。而我,卻要自己去獨自面對殘酷的殺戮,孤寂又艱難地在風雪中舔舐帶血的傷口。我承認,我很嫉妒她。
我這一路,愛得跌跌撞撞,痛得凄凄慘慘,我為情而傷,情亦是傷了我,三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江湖兒女啊,你的標簽從來都不是無牽無掛瀟灑,而是那瀟灑皮囊下的情殤和無窮無盡的牽絆啊!
罷了罷了!還是離去罷!當晚,我倉促地收拾了行囊,心灰意冷地離了去。
11
半年后的一天,我獨自一人乘舟過江,我準備順流而下去往武城。正待我舉蒿撐船的時候,一個紅色的身影像秋天的黃葉一般輕飄飄地落在我的小舟上。
我舉著長蒿佇立在船頭愣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半天才鼓起勇氣直視他的雙眸。
他哂笑了一聲:“怎么?才半年不見就不認得我了?”
我又驚又喜,沒來由地問道:“閣主,你怎么來了?而且還穿著一身喜服。”
“成親。”說話的口氣似他一如既往的認真與沉穩。
“你不是半年前早就成過親了么?怎么?又要新娶二房?”
“誰說我成親了?沒有新娘子我成什么親?”
“那新娘子呢?”
“這不?”他指指我,表情已是無可奈何。
“走吧,找你找了大半年了。你不回來,我怎么能成親?新娘子至始至終都是你,不是晴嵐。我要讓晴嵐親眼看著你風風光光地出嫁,這個仇,我必定要幫你報回來。”
我愕然。
墨顏笑吟吟地走了過來,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絮絮叨叨說道:“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我和晴嵐的確三年前就認識了,是她找到我讓我一手策劃的綁架,可是我與她的交情也就僅限于此。我也從未說過我鐘情于她,那玉佩,亦是她叫人仿造的……同時,我確實與她有婚約在身,可是那一紙婚約,早就被我用‘武林盟主’的之位抵掉了。”
“你的意思是,你跟明月山莊莊主做了筆交易,只要將明月山莊莊主推上武林盟主之位,那么這紙婚約便不作數了。”
他誠實地點點頭。
“你……從未對我說過這些。”
“是的。因為我一直在等你放下謝子懷,真正的放下。”
我別過臉去,不好意思再看著他:“武林盟主之位,你怎么舍得?我以為,是你自己不屑于坐上如此高位……”
墨顏眼眸波瀾不驚:“已經是最強了,要那虛名有何用?不如用來換一個你。”
話剛落音,一個深情的吻便落在我的唇邊。這愛情雖然來得太突然,但慶幸的是,還不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