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天的中午,我正在衛生間里洗衣服,突然聽見女兒大叫一聲:“媽媽,媽媽,你快來看啊!”
循著孩子的呼聲我趕緊跑回客廳,雙手還粘著肥皂泡沫,只見女兒朝我張大了嘴巴,不停的用手比劃著,嘴里嘟囔著什么。
我會意的蹲下身,用圍裙擦了擦手,雙手托起她的小臉,細細看去才發現,一個白色的小點兒剛從淺紅色的牙床里冒出,原來是一顆恒牙啊!
可問題是,原先的乳牙壓根兒沒有松動。
半個月前,女兒掉了第一顆牙,當我們注意到的時候,這顆乳牙已經松動的厲害,沒過一天就脫落了。我們娘倆當時開心的又蹦又跳,我用小紗布把掉落的那一截乳牙輕輕包起,女兒激動的小臉通紅,同時又滿腹心事的樣子,原來她以為夜里牙仙子會來找她咧(《小豬佩奇》里的經典橋段,有女兒的都懂)。
哪知道,高興還沒有多久,第二顆乳牙卻出現了“意外”。
這下子,娘倆一籌莫展了,女兒小眼兒通紅的,感覺自己做錯了事情,但又不甘心似的。我一邊安慰她,一邊盤算著如何處置。
打電話。
我首先想到給當牙醫的朋友打電話,再給孩子換過牙的媽媽們打電話。
一圈電話打下來,結論只有一個:帶孩子去醫院,拔牙!
當我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小家伙的時候,她差點哭了。
我和爸爸好不容易哄好她,許之零食和玩具,這才說動她去口腔醫院看看。
掛號,等號,時間不長,我佯裝輕松的和女兒聊天,卻又忍不住偷偷的觀察。果然,她坐立不安,東張西望的樣子,又好笑又讓人憐愛。
一刻鐘后,我們畏縮的拐進了5號診室,一眼就看見了手術椅旁的桌子上閃著冰冷銀光的器械,我的心一緊,倒吸了口冷氣。
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的女醫師隔著一副大大的白口罩,用同樣冰冷的口氣詢問孩子的情況,我弱弱的回答道:換牙了,乳牙沒掉。
她不動神色的看了看——
“拔掉吧。”
“沒有別的辦法了?”
“要打麻藥。”
“……”
不容分辯,女醫師已利落的開出了交費單,爸爸猶豫的接過來,想說點什么,到底還是轉身走出了5號診室。
趕忙拉著瑟瑟發抖的小家伙,她順勢撲在我懷里,我像極了一個護仔的母雞,可兩個掉落大海卻不會游泳的人,只能彼此擁抱著,等待那個最壞的時刻。
麻藥,不露聲色的注入透明的玻璃針管,細密閃亮的針頭深深的扎入淺紅色的牙床,冰冷的鉗夾把嘴巴撐大到變了形,失神的淚眼寫滿無助,凄厲的叫喊如撕裂的斷帛散落四周。
……
打住。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我不由自主的打開免提。女醫師此刻正用裹著皮手套的雙手準備一支麻藥針。嚇壞了的女兒已乖乖的躺在了手術椅上。
“喂喂,先出來吧,今天不拔了。”電話那頭,爸爸突然變身為三軍統帥,用鎮靜的聲音下達著不容質疑的命令。
“真的?你確定?”
“出來吧,先回家。”
回家!多么溫暖的詞匯!
掛了電話,我一把抱起女兒,霹靂雷電般的跑出診室,出來后才發覺,竟忘了給女醫師說一聲。可是啊,那一刻的心情真是如釋重負,說是像沖破牢籠的小鳥一點兒都不為過。
女兒也破涕為笑,好一會兒才明白發生了什么,待她緩過神兒,突然又變的悶悶不樂。
我湊近她,笑著問,是不是擔心還要去拔牙呢?
她低著頭,不說話,小手不停撥弄著衣角,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
爸爸抱起她,親了一口,笑道:不拔了!
真的太帥了!此刻的爸爸,簡直就是刀下救人的俠客!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不拔?那怎么行?牙齒會長歪!
應該忍一時之痛,為了孩子的將來……
女孩子的容貌很重要,特別是牙齒……
換牙不好,影響一生……
好的父母,應該……
頭腦炸了,心里忐忑,我拼命回想自己小時候,怎么啥都想不起來。好奇怪。
天呢,換牙真有這么難么。
搜遍全網,再打電話。得知——
不拔牙也行,每天用手掰一掰乳牙,加速脫落。
我把方法告訴女兒,她小心翼翼的用手試了試,“疼!媽媽,疼!”她皺巴的小臉憋得紫紅,活像蔫掉的茄子。
晚飯前,我忍不住提醒女兒:快掰一掰牙。
臨睡前,我再次提醒:好孩子,要不要掰一掰牙?
第二天清早,我強擠出一絲微笑,故作鎮靜的問:牙,松動了嗎?
一旁的爸爸這次終于忍不住的大笑起來,說,你們娘倆快魔怔了。算了,索性隨她去吧。
隨她去吧?真的……,可以嗎?
爸爸到底是我們的大神啊!那天傍晚,我們再沒有跟女兒提起牙齒的事情,玩耍了一天的孩子更是把這事忘的一干二凈。
只是,晚飯我們做了排骨,買了燒餅。我心里想著,也許奇跡終會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