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 | 蕭紅《呼蘭河傳》

蕭紅《呼蘭河傳》| 讀得懂文字,卻看不透她的寂寞......

原創2017-06-24一只會騰云駕霧的貓

這些回憶我是愿意忘卻的;不過,在忘卻之前,我又極愿意再溫習一遍。

不記得當初是看的湯唯的《黃金時代》,知道《呼蘭河傳》,還是看了書才關注到電影。只記得當時,在家閑來無事,路過書店,恰巧看到這書,就買了,也是不做學生后去書店買的唯一一本書。而當初選這本書的原因,不是因為它是“洛河”才子蕭紅的絕筆,而只是這書很薄,火車上帶著方便。

《呼蘭河傳》是蕭紅以自己的童年生活為照兒創作,寫的是20世紀20年代北方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呼蘭,以及普普通通的人的普普通通的生活。

而也許是巧合,最新回看,余華的《活著》、楊絳的《我們仨》講述的都是那個時期的人與事。《活著》中余華用現在人的眼光“我”,為我們講述了福貴一生,講訴了那代人生活的不易與艱辛;《我們仨》楊絳先生為我們講訴的是在那個年代中高干知識家庭在面對生活的不易與艱辛時,在顛沛流離中仍有的家庭快樂與溫馨,與生活態度。而《呼蘭河傳》,蕭紅又從另一個角度,以置身那時代的人的身份,對當時底層人民生活進行最真切的描述與人性的剖析。展現給我們那時候的縮影,人的愚昧、無知。

《呼蘭河傳》一共七章:一、二章寫小城風情,三、四章談家中親疏人物,五、六、七章摹繪獨立旁枝人物。作者以一個5歲孩童的視覺講述了一個地方下七個場景中不同而又相同的人與事,不同在人物的不一樣,相同的又是人性中愚昧的極其巧合一致。

說這本書是小說,是不準確的,全書沒有固定的主人公與事情脈絡。并且除了人物的描寫外,作者還以極其樸素的語調、直率的語言,白描的手法為我們平述了當時東北農村的原貌,鄉土的日常。

正如茅盾先生作序所說 “而且我們不也可以說:要點不在《呼蘭河傳》不像是一部嚴格意義的小說,而在它于這‘不像’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說更為‘誘人’些的東西: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凄婉的歌謠。”

小說一開篇就極有代入感:嚴冬一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著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一尺長的,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他們毫無方向的,便隨時隨地,只要嚴冬一到,大地就列開口了。

賣饅頭的老頭大清早起來沿街叫賣,胡子眉毛全都結著白霜,一個不小心滑倒在地,圓鼓鼓的饅頭一個個滾出來被旁人撿走,老頭也不生氣,就說:“好冷的天,地皮凍裂了,吞了我的饅頭了。”圍觀的人們哈哈地笑起來。

小狗凍得夜夜的叫喚,好像它的前爪被火燒著一樣;大風雪的夜里,早晨起來,竟門都推不開;在外面跑的馬一進棧房,停止出汗后,馬毛立即就上了霜。

開篇場景描寫的代入,讓人仿佛立即置身于東北冬天那滿目冰雪的寒冷之下。北方的那種冷是干冷,是風刮在臉上如刀子般。而現如今北方暖氣的普及,東北人可能更受不了南方冬天的那種濕冷。(大學東北舍友,前年結婚回男方家湖北,是她第一次冬天去南方,待了一周,回來竟硬生生的長了凍瘡。)

單看文中關于風景與場景的描寫,其實是有歡快的,雖帶有稍許壓抑,但沒有過多的紛雜情緒。

東北的冬天的寒冷的,但東北的夏天卻讓人欣喜的。

“晚飯一過,火燒云就上來了。天空的云,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堂堂的,好像是天著了火。把小孩子的臉照得滿是紅。院子里的大白狗也變成紅色的狗了。紅公雞變成了金色。黑母雞變成了紫檀色。喂豬的老爺爺,靠在墻根上,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兩匹小白豬,變成了小金豬。這時旁邊走來了一個乘涼人,就會對老爺爺說:“你老人家必要高壽,你老是金胡子了。

呼蘭河的火燒云變化極多,葡萄灰、大黃梨、紫茄子,一會紅堂堂的,一會金洞洞的,一會半紫半黃,一又半灰半百合色。還有些說也說不出來,見也未曾見過的,諸多種顏色。

忽然又來了一條大狗,這狗十分兇猛,它在前邊跑著,后面似乎還跟了好幾條小狗仔。跑著跑著,小狗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狗也不見了。”

還有祖父家我的后花園,一年四季的變化,即使冬日里變得蕭條也是歡樂的,正如每個人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的孩子的童年,伴有長輩的愛下長大:

花開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作者本身想給我們傳遞的卻不是呼蘭河這座小鎮的風土人情,家長里短,鄉民的淳樸善良。而是鄉村的生活單調乏味,一年四季都鮮有變化。呼蘭城里人們的思維也像他們的生活一樣,很少改變。

魯迅先生說過: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蕭紅的文字沒有魯迅先生的那么尖銳,卻以女性獨有的委婉低聲的絮絮著呼蘭河城的人情百態,丑陋的社會現象下,人性的無知、愚昧與悲哀。都說《呼蘭河傳》像是一部呼蘭河城的生活記錄,也更像是當時中國社會的縮影......

東二街的大泥坑,淹過馬、淹死過豬、悶死過貓狗鴨、甚至淹過小孩,當時一發生這些事,其實周圍的人并不冷漠,淹了馬,周圍的人回家拿棉被的、拿繩索的紛紛過來救;小孩子掉下去,一個賣豆腐路過看到了,趕緊下去給救上來。

可就這樣,一年中抬車抬馬,在這泥坑子例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沒有一個人說把泥坑子用土填起來,沒有一個......

大家抱怨歸抱怨,出方法歸出方法,但大家仍欣喜這大泥坑淹死誰家的豬,能便宜的買到瘟豬肉吃。

那里邊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覺,天亮了就起來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開,秋雨、冬雪,也不過是隨著季節傳奇棉衣來,脫下單衣去的過著。生老病死也都是一聲不響的默默的辦理。呼蘭河城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城,里面的人是沒有思想的人。

如果說大泥坑是作者關于呼蘭河城人性描寫的起點,平白而不濃烈。那關于小團圓媳婦的遭遇,可謂是全書的高潮,讓人氣憤、揪心,而又無可奈何,人的愚昧已經趕超良知。

老胡家的小團圓媳婦,是一個“臉長得黑忽忽的,笑呵呵的”健康、活潑的女孩子。

"坐到那兒坐得筆直,走起路來,走得風快"。

街坊鄰居都議論她,說她不象個小團圓媳婦,認為她"不規范",她"太大方了"。

他們被父母生下來,沒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吃飽了,穿暖了。但也吃不飽,也穿不暖。

逆來的,順受了。

順來的事情,卻一輩子也沒有。

于是,這就使她的婆婆認定非狠狠地打她不可,理由是“不狠那能規矩出一個好人來”。

小團圓媳婦被打,不服,被吊在大梁上,她叔公公用皮鞭子狠狠地抽她,打昏過去,又用冷水把她澆過來。她婆婆有時用燒紅過的烙鐵烙她的腳心,用針刺她的手指尖。小團圓媳婦被拆磨病了。而她的婆婆在述說這段時確實那么的理所應當,自己是那么的無辜。

婆婆又請跳大神的來給她治病。跳大神的把她放在大缸里用滾熱的水澆,給她"洗澡"。

跳大神把小團圓媳婦按下滾燙的熱水缸里,小團圓媳婦昏過去一次,熱水澆醒;再按一次,再昏過去,再澆冷水;又按進滾燙的熱水里,又昏過去。

這一次,小團圓媳婦卻再也沒有眾人期待的那般倔強又不知恥地醒過來了。

小團圓媳婦終于被折磨死了。

而圍觀的人們,說不上來愧疚,更談不上來心生可憐。因為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人生本來就是苦多樂少,也沒什么希望了。要怪,就只能怪這小團圓媳婦命理不好了。

人心已經如此冷漠,還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呢。

愚昧的可怕和某些劣根性在呼蘭河城中的人們身上展露無遺。他們的思想仿佛亙古以來就沒有改變過,保守、迷信又麻木。讀著讀著會體會到魯迅那句“整本書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呼蘭河傳》,1940年寫于香港,1941年發表,1942年蕭紅31歲病逝。這部作品創作于蕭紅人生的晚期,在這個時候蕭紅選擇寫《呼蘭河傳》,仍細心打磨,兩年方成書。猜不透為什么在那個戰火紛飛、家國危難的那個年代,蕭紅要寫這樣的自傳體回憶錄。

小說的結尾說“聽說有二伯死了。老廚子就是活著年紀也不小了。東鄰西舍也都不知怎樣了。至于那磨坊里的磨倌,至今究竟如何,則完全不曉得了。以上我所寫的并沒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為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里了。”

平淡無奇的描述,不帶對有小城人的任何情感,而蕭紅卻為回憶起這些人,那些事,回憶起這座沒有生氣的小城。

只因人在困苦、悲傷的時候,還是會想家的吧。即使那個家已不成家,即使那個家曾經帶給她痛苦與不堪。

但那里以前住著她的祖父,現在埋著祖父,她唯一的親人與羈絆,于是,這座城便在她的生命中扎了根。無論漂泊到哪里,無論多么孤獨,這個人都會在她凄苦的心里給她溫暖,助她喘息,給她對人世的留戀。

小說第三章的第一句話是“呼蘭河這小城里邊住著我的祖父。”呼蘭河若大個城,這么多戶人家,但都無法住進“我”的心里。因為有祖父,才會有對呼蘭河的回憶和留戀。

對呼蘭河城里的祖父的記憶是從六十多歲開始的,八十歲結束的。祖父帶著“我”在園子里拔草種菜,把榛子放在“我”撿來的四方的鐵塊里敲碎給我吃,教“我”念詩,給“我”講詩,用泥巴裹著掉進井里的小豬、鴨子烤了給“我”吃,到雞架子、鴨架子那里去放雞放鴨,到園子里掰新鮮的苞米燒給“我”吃,陪“我”看團圓媳婦,給“我”解釋灶王爺的燈籠怎么就被掉在天上成了大昴星,和“我”一起聽有二伯夜罵,怕我黏糕吃壞了肚子而已。

這些,生活中多么小而不能再小的事情,卻給了兒童期的蕭紅所有的愛,一個來自親人的愛。縱觀蕭紅的一生,也只有這份愛才能讓她在那個時候回憶起呼蘭河、留戀那個家。

作者介紹

蕭紅(1911-1942),中國近現代女作家,“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被譽為“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乳名榮華,學名張秀環,后由外祖父改名為張廼瑩。筆名蕭紅、悄吟、玲玲、田娣等。生于黑龍江呼蘭河畔,魂歸香港淺水灣邊。在不到32年的生命里,蕭紅留下了近70萬字的創作包括受到魯迅激賞的成名作《生死場》,與晚期的杰作《呼蘭河傳》。

被譽為“ (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的蕭紅,也是一位傳奇人物。她的生活一直處在極端苦難與坎坷之中:除了身逢國難, 顛沛流離,蕭紅一生的感情經歷,看似浪漫, 其實艱難。蕭紅的作品在女性覺悟的基礎上更有一層對人性和社會的深刻理解。 蕭紅的一生,是在苦難中掙扎、抗爭的一生。臨終前,她在紙上寫下這樣的句子:“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侯國良 祖籍山東,1946生于黑龍江省泰來縣。曾師從連環畫大師賀友直先生,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美協連環畫藝術委員會委員、國家一級畫師。1993年被授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優秀專家稱號.2002年被授予黑龍江省“德藝雙馨”藝術家稱號。連環畫作品《呼蘭河傳》在1991年全國第四屆連環畫評獎中獲金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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