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看到衛星的人，都會情不自禁毫不夸張的說：“這孩子的眼睛堪比牛的眼睛啊。”
是的，衛星和我是一個村子里的，今年二十出頭，一米六五的個頭，皮膚黝黑，銅鈴般大的眼睛，一口潔白的牙齒，不免讓人看著會聯想到赤道，聯想到非洲，聯想到黑人。
衛星比我侄子大一歲，記得小時候，經常和我侄子一起玩耍。村里的三五個孩子一起玩泥巴，過家家，一起到田地里捉蛐蛐，滾鐵環。
那時的衛星看不出和其它孩子的區別，也沒有現在那么黑，長得乖巧，可愛。
可是，在一次感冒中，衛星發高燒四十度，沒有被及時送到醫院。導致了他以后的路與眾不同。
據說那次高燒直接燒壞了衛星的大腦，出院后的衛星變得不愛說話，說起話來竟然吐字不清晰，一二三四的“四”說的是“shi”，“走路”在他嘴里會說成“抖路”等還有很多字詞不清晰。
那次發燒中斷了衛星的正常成長，個頭長得慢，語言不清晰，腿腳有時也不靈便，和孩子們在一塊玩耍，跑著跑著就摔倒了。
如果說這些殘忍，那還不夠。
衛星還有一個習慣。過一段時間會大喊大叫，胡亂唱歌。恰似一個精神病患者，可是，清醒的時候什么都懂。
2
六歲時侄子上學了，和他們同齡的也都走進了學校，衛星卻是唯一一個不能上學的孩子。
他一個人在家里自顧自地玩。沒上學時，和他一起玩的伙伴還蠻多的，可是，上學后的孩子，開始遠離衛星，嫌棄衛星。無論是玩捉迷藏，還是老鷹捉小雞，亦或是過家家，都不愿意讓衛星加入。
于是，常常看到衛星總遠遠地現在離孩子們玩的不遠的地方，眼巴巴的望著。
有時，他會用乞求的聲調說：“讓我和你們一起玩吧，我也想玩。”但更多的是自己一個人看著別的孩子玩。
當孩子們嬉笑打鬧時，他也會跟著哈哈大笑，還會用手捂著嘴巴，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啊，好笑啊”。
那樣子和神情，好似他也在游戲中參與。
衛星在家無聊，找不到玩的，也常站在學校大門口，一個人走過來走過去，不知道嘴里在嘀咕著什么，但你會發現他很少靜悄悄的。偶爾會被守門的大爺訓斥，支遠。
孩子們的排斥，學校的界線，讓他不得不體驗他的另一種生活。
3
時光總是很快，彈指一揮間衛星已經成為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可是，他的面容，他的個頭，他的智商都還停留在兒童的區域。
經過十幾年的積淀，仍無長進。
大侄子已經上大二了，可是，衛星還是陪著我五歲的小侄子玩耍。
可知，衛星本是大侄子的玩伴。而今，又成了小侄子的玩伴。
衛星陪著小侄子從兩三歲玩到五歲，什么過家家，捉迷藏，玩彈珠，他都陪小侄子玩，而且從不厭煩。
如今，小侄子也上了幼兒園，衛星似乎失去了一個精神樂園，失落了好一陣。
從老媽口中得知，小侄子上學后，衛星每天來我家七八趟，說想小侄子，說他也想上學，學校不要他。而且會待在我家，只有飯點跑回家吃完飯，又來我家大門口，等小侄子放學。
不過，上學的小侄子有了他的圈子，也不喜歡和衛星玩耍。
此時的衛星，總會拿著一部廢棄的手機，每天在村子里轉悠。手機放在耳邊，大聲的自言自語，那樣子可真像打電話。
也不知道他怎么會的，一個人自說自話。
有次在我家門口聊著電話，說是打給媳婦的。
“最近天氣太冷，你多穿點衣服，不要感冒。”衛星說。
“哦，你這幾天忙呢，你們那下雪了沒，我家里下雪了。”衛星說。
“飯吃了沒，給你買點好吃的，我過幾天就來看你了，你等我啊”衛星說。
“我打算去銀川打工，我要去掙錢，然后和你結婚，你等我啊。”衛星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著，看著好不快活。
村子里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定少不了衛星的身影。他會從那家人籌備之日開始。三四天待在人家，吃吃喝喝。
不過，正事那天，執事的也會給他安排任務，一般安排他倒污水，這樣他也算是幫忙的人。
于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坐上餐桌，喝酒、吃菜、抽煙。
除過紅白喜事是衛星的逍遙地盤外，廣場更是他的舞臺。
每天下午我們全村人都聚集在廣場，老爺子們都在聊天，孩子們在嬉戲玩耍，姑娘女人們再跳廣場舞。
隨著音樂的跌宕起伏，衛星也歡快起來。他站在跳舞的隊伍前面，又扭又唱。有時，還唱老秦腔。
看慣了的人習以為常，陌生的人初見，衛星絕對會以超強的磁力吸引，就那手舞足蹈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4
衛星從小到大多半是奶奶照顧，已經八十多歲的奶奶，每天晚上會拄著拐杖在村子里找衛星回家。
老人家很疼愛自己的孫子。衛星不知道自己洗臉，收拾自己，奶奶一直督促洗臉，洗頭。
盡管如此，衛星還是很臟。他的手黑乎乎的，本就黝黑的皮膚，又不洗臉，臟兮兮的，全臉只有那一口牙齒雪白雪白，全臉透著一雙大眼睛。
我一直覺得那雙眼睛有講不完的故事和渴望的事。
衛星的衣服也不多，大多是別人給的舊衣服。
衛星的爸爸是個工匠，在村子里也算有本事的人，一米七八的個頭，長相大眾化。
找的第一個老婆都要結婚了，結果衛星奶奶嫌彩禮太高，退婚。
后來，找的衛星媽媽，用老家的話說就是不夠成的人，當然，比傻子強很多。
衛星媽很老實，干活踏實，認真，沒有一句怨言。
兩口子生下衛星，本來生活也算無遺憾，誰知，一個感冒發燒，卻讓唯一的孩子，過著別樣的生活。
據說本來可以再生一個孩子，但家里人考慮后，決定不再要孩子。
他們怕，怕再生一個孩子也不健全。畢竟衛星媽媽也有部分原因。
衛星爸給家里修了四合院，全是瓷磚貼的。家具也買的不錯，家里布置的十分漂亮。
養的各種花卉，什么君子蘭。仙人掌，綠蘿，令箭，虎皮蘭，梔子花，玫瑰，美人蕉等，成了全村人移植的對象。
天意也好，巧合也罷。唯獨缺一個健康的兒子，問與誰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