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是我這幾年特別喜歡的一個日本作家,剛剛看完了他的推理小說《沉睡的人魚之家》,正如作者所說“寫出這樣的故事真的好嗎,我現在仍然在煩惱之中”,合上書,我心中也有很多困惑。
小說梗概:
關鍵人物之一:播磨瑞穗
關鍵人物之二:播磨夫人即熏子
關鍵人物之三:播磨和昌
關鍵人物之四:進藤(醫生)
6歲的瑞穗在一次游泳時,去撿表姐落入泳池的戒指,手指卻被卡在泳池排水孔的網上,無法脫身,等到被發現送往醫院搶救,在加護病房一度心跳停止,后來恢復心跳,但仍然沒有意識。
進藤醫生的解釋是“腦波平坦,大腦無法發揮功能”。
“是植物狀態嗎?”
“必須告訴兩位,這種可能性也極低。植物狀態的病人腦波也會呈現波形,知識和正常人不一樣。核磁共振的結果,和很難說令千金的大腦發揮了功能。”
“腦波……是腦死的意思嗎?”
“按照規定,現階段還無法使用這個字眼。”
……
“令千金有沒有器官捐贈同意卡?或是兩位是否曾經和令千金聊過器官移植和器官捐贈的事?”
“她當然不可能有那種東西,我們也沒有聊過這個話題,因為她才六歲啊。”
“我想也是。那我請教兩位,如果令千金確認是腦死后,你們愿意捐贈器官嗎?”
“如果我們拒絕,會怎么樣?”和昌問。
“不會怎么樣,只是目前的狀態會持續,但已經無法康復,只能采取延命措施而已,因為死期遲早會出現,所以只是等待那一天。”
“如果我們同意呢?”
“這樣的話,就要進行腦死判定。如果沒有腦死就摘取器官,就變成殺人了。”
“等一下,我聽不太懂,你的意思是,瑞穗可能并不是腦死嗎?你剛才說,她可能在目前的狀態下活好幾個月,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的意思是,即使是腦死的狀態,也可能存貨幾個月的時間。”
”啊,但是,這么以來,“熏子的眼神忽然飄忽起來,”接下來可能或好幾個月,卻要殺了她,摘取她的器官嗎?“
”我認為這和殺人不太一樣……“
”但事實不就是這樣嗎?也許還有機會存活,卻要終結她的生命,那不就是殺人嗎?“
熏子的質疑很有道理。
進藤露出無言以對的表情后,再度開了口:”一旦確認腦死,就是判斷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并不是殺人。即使心臟還在跳動,也被視為尸體。正式判定腦死的時間,就是死亡時間。“
熏子難以接受地偏著頭:”要怎么知道有沒有腦死?而且為什么現在不馬上判定?”
“因為啊,”和昌說,“如果不同意捐贈器官,就不會做腦死判定,這是規定。”
“為什么?”
“因為……法律就是這么規定的。”
“這項規定的確很令人費解,”進藤說,“在全世界,也屬于很特殊的法律。在其他國家,認為腦死就是死了。因此,在確認腦死后,即使心臟還在跳動,也會停止所有的治療。只有愿意提供器官捐贈的病患,才會采取延命措施。但是在我們國家,腦死等于死亡的說法還無法獲得民眾的理解,所以如果不同意捐贈器官,只有在心跳停止時,才認定為死亡。極端地說,可以選擇兩種死法。我剛才提到的權利,就是指兩位有權利選擇是心臟死還是腦死的方式送令千金離開。”
和昌、熏子回家后分別跟家里人商量之后,決定同意器官捐贈,家屬都趕到了醫院,大家開始輪流撫摸瑞穗的身體。
雖然目前尚未確定腦死,但眼前的儀式完全像是告別式,加護病房內一片哀傷。
和昌拿起瑞穗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熏子也把手放了上來。他們兩人把女兒的手夾在掌心。
比瑞穗小兩歲的弟弟生人,踮起腳尖,看著姐姐的臉,他應該以為姐姐只是睡著了。
“姐姐。”生人小聲地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和昌覺得銳速的手在自己手掌上輕輕抽動了一下,但是只是很輕微的感覺,難以確定真的是她的手動了。
和昌看著熏子,熏子也一臉驚訝的表情注視著他。
“瑞穗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和昌看著哪個姓巖村的器官捐贈協調員說:“很抱歉,請回吧,我們拒絕提供器官捐贈。”
生人不停地叫著:“姐姐,姐姐……”
如果瑞穗回答,就真的是奇跡了,可惜并沒有發生。
和昌運用公司的科技成果,在瑞穗體內植入了芯片,這樣她就可以自主呼吸了。
又利用機械裝置,幫助瑞穗鍛煉手臂,增加肌肉。通過鍵盤控制,瑞穗還可以跟人打招呼,像個人偶一樣,這一舉動嚇呆了好多人。
大家紛紛質疑這種做法,只是為了滿足熏子自己的想法。
轉眼,兩年半過去了。
進藤醫生的結論仍然同三年前一樣,“即使現在有一個和令千金當時情況完全相同 的孩子在我面前,我應該也會做出相同的診斷,沒有絲毫的猶豫,同時,也會像那天晚上一樣,向家長確認是否有意愿提供器官捐贈。”
“即使瑞穗已經活了超過兩年半?”
“我記得當時也曾經說過,心臟并不會因為腦死就立刻停止跳動,雖然真的沒有料到會活這么久。”
“也許你已經知道,腦死這個字眼是為了器官移植而創立的。”
“你的意思是,在器官移植的領域,并不考慮腦死是否代表死亡這件事嗎?
”正是這樣。“進藤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完全同意,”器官移植并不考慮到底以什么來判斷人是否死亡這個哲學問題,兒是必須將焦點鎖定在符合怎樣的條件,就可以提供器官捐贈。但是,法律很難認同在活人身上摘取器官,所以必須認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我再請教一次,如果瑞穗現在接受腦死判定,被判定為腦死的可能性相當高,對嗎?”
“應該是。”進藤看著他回答。
“那么,”和昌調整呼吸后問,“目前在我家……在我家的女兒,到底是病人,還是尸體?”
進藤無言以對,露出痛苦的表情,骨碌碌地轉動眼珠子后,似乎下定了決心,對和昌說:“我認為這并不是我能判定的事。”
“那誰能判定呢?”
“不知道,我猜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判定。”
瑞穗的身體狀況突然急轉直下,熏子帶她去了醫院。
“好像……各方面都不太好,血壓不穩定,體溫也很低。”
“從什么時候開始?”
“今天早上。啊,但是熏子說,是從凌晨開始的。”
“在凌晨三點多時,我突然醒了,因為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結果發現瑞穗站在我身旁。”
“當然,我并沒有看到瑞穗的身影。”熏子說,“但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站在那里。”
然后,瑞穗對熏子說話。雖然聽不到聲音,但熏子的心可以感受到。
媽媽,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我很幸福。
非常幸福。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熏子立刻意識到,離別的時刻到了,但奇妙的是,她沒有絲毫的悲傷。然后,她問瑞穗:“你要走了嗎?”
嗯。瑞穗回答。再見,媽媽,你要多保重。
“再見。”熏子也小聲說道。
瑞穗的動靜就突然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熏子下了床,走向瑞穗的身體。她打開了燈,確認瑞穗的各種生命征象。
所有數值都開始惡化,之后,熏子完全沒有合眼,一直守護在瑞穗身旁,但完全不見好轉。
當天晚上就開始進行了第一次腦死判定測試。9個小時之后第二次測試確定腦死。瑞穗的死亡時間是四月一日下午一點十分。
在腦死判定的隔天,從瑞穗的身上摘取了幾個器官。
瑞穗的心臟移植到了另一名孩子身上。
“對你來說,令千金還活著,因為她的心臟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跳動。”
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和昌覺得這么想也不壞。
完結。
死亡,從來都是一個嚴肅、悲傷而又無法回避的話題。
怎么樣去“定義”死亡呢?
“不知道,我猜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