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有機會看《水滸傳》的時候,才知道魯智深、李逵等人是我的知己,因為他們常常罵“嘴巴里淡出個鳥來”,他們不知道,我整個童年,天天嘴巴里都是淡出鳥來滴。
1.瘋狂地喜歡吃干飯(米飯),是中學時候讀住讀的時候開始的。那是1980年代的中葉,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后的直接效果,肚子是能填飽的,莽起整干飯——這個可以。
而此前,應該說12歲以前,主食一直是以包谷、麥子羹羹為主。大米就像現在城里的星星,沒得幾顆。五口之家,一年不到200斤谷子,按照7成得大米率,也就是140斤左右,留足30斤過年過節、20斤招待客人吧,90斤米12個月均攤,每月7斤多點,每天2兩多點。
大米稀少,就只有靠其他雜糧來湊足。那時主要是包谷、麥子。
2.包谷是個煩人的莊稼,首先是種植——先要挖地、栽種、除草一應搞完后,收獲時要去坡上從包谷桿上掰下來,撕開殼,然后“咩下來”,曬干,然后要用石磨粉碎,成面了才能煮食。
掰包谷是個痛苦活,農歷五六月份成熟,地里已經干裂特別錐腳——那時除了手工布鞋,其他鞋很少,大多數時候是赤腳的。而且夏天很熱,一般是光膀子,包谷葉子很容易劃傷身體,汗水流到傷口里,確實就是“傷口上撒鹽”鳥。不時還有一種叫“褐啦子”的毛毛蟲,一碰上,皮膚馬上就中毒成亮泡,狀若皰疹。
把包谷顆顆從包谷芯上咩下來,這也是痛苦的過程,小山一樣的包谷要咩完啊,手要搓脫皮。一般曬干了搓容易些。那時幻想的就是發明一個搓包谷的機器。
固然,有困難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上,把板凳倒下,套一雙廢膠鞋底子,把包谷棒借助膠鞋底子的齒印搓,輕松得多。“那時
3.包谷麥子磨成粉——通過死重的石磨,人工整。一圈一圈,看到國外那些豁人童話說,前頭掉一個胡蘿卜,驢子就不斷拉著磨往前走,那時郁悶甚至怨恨的是:怎么我們這里沒有驢子呢?就算沒有驢子,我們像驢一樣拉磨,也應該有一個胡蘿卜可以吃吧。
甭問那時為什么沒有電磨,沒有畜力。電,是10多歲后才通的;畜力,是生產隊用于犁田的,私人怎么能擁有呢?
4.包谷嫩的時候,可以吃包谷糊糊,或者桐葉粑粑——這也需要磨啊,而且混著水,石磨阻力大,死笨,棒重,累死人。
嫩包谷當然也可以放火里燒來吃,很香。但是大人不提倡,一個是燒包谷吃多了,不消化,屙出來還是包谷顆顆,沒有吸收大人覺得浪費了;二是燒包谷吃多了影響食欲,不大愛吃其他東西。
那時沒有冷藏儲存設備,而且嫩包谷因為沒有長成熟,性價比不高,因此提倡而通行的吃法,還是曬干的老包谷磨面煮包谷羹羹。“那時
5.雖干包谷面粘性不高,但下水特別容易攪成一坨坨的,水進不了里面,就煮不熟。因此做飯時得一邊往鍋里灑包谷面,一邊不斷用鍋鏟攪拌不能成坨坨,一邊還要兼顧往灶里送柴火,頗為考量人。
當然也不要說,為什么不是兩個人合作?那時雖然沒有計劃生育,不過我家姊妹少,一個姐姐比我大四歲,早做其他掙工分了。
6.麥子羹羹的流程差不多。麥子面因為是含了麥麩,因此開始有麥香味,吃多了覺得想吐。包谷羹羹還可以不要咸菜可以吃,麥子羹羹得要靠咸菜把味道壓下去。
如你所知,我們都知道的小麥面粉,是不能直接煮糊狀的麥子羹羹的。顆粒太細,不好整,何況,彼時,怎么可以暴殄天物到用面粉煮糊糊呢?
7.包谷麥子為主食,但還是不夠啊,紅苕+洋芋就充當了脹肚子的主力軍。
紅苕洋芋一般也是大而化之地混雜在包谷羹羹麥子羹羹里頭的。紅苕是有季節的,儲存不容易,一般家里有紅苕窖,每年冬天要下窖經常去翻,檢出爛了的紅苕——天可憐見,那是尚無一氧化碳中毒之類的說法,鮮有在缺氧的紅苕窖遭了的說法。一般只能吃到年前,紅苕窖儲存的多是來年的種子,紅苕洋芋都是塊莖類,種子是能吃的。雖然紅苕種子下地的時候要澆糞水,但餓極的人還是會偷種子吃。為了詛咒,有一個“吃種場,爛頸項(音KANG)”說法。
8.洋芋紅苕都可以烤著吃,那是美味。有時烤得成碳狀了,還吃,舍不得,或者說,可以打食(貌似就是可以消除胃里堆積的東西,幫助消化一樣)。
不知道紅苕淀粉多還是纖維多的緣故,吃多,容易冒清口水,或者當時說是“燒心”,胃特別難受——現在想來,也許是某種成分多了,或者味里的酸堿度不平衡等等。
9.包谷、麥子羹羹里,除了加紅苕洋芋外,偶爾還要加一些蔬菜。
蔬菜很少炒的,因為那要用豬油——那時極少豬油,偶有菜籽油,其他這油那油付之闕如。
記憶深的,是包白菜。不過,那種包白菜不是現在這樣常見的,那時白菜因為沒有肥料——不用化肥,農家肥(人豬牛狗的糞)不夠,因此白菜野蠻生長,不包,只長粗硬的青葉子。簡單切切甩鍋頭煮起,味道寡淡,難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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