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倉央嘉措
文/遇見米蘭
圖/網絡
? ? ? ? ? ? ? ? ? ? ? 《夢江南》? ? ? ? ? ? ? ? ? ? ? ? ?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 ? ? ? ? ? ? ? ? ? ? ? ? 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 心字已成灰。
01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我想,這也許就是納蘭容若與沈宛。他們的相知是“以詩會友,以詞知心”,他們的相思是“天上人間,來生再會”。至于所有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或人、或情、或事,在相知相思之前,都已成空。
納蘭生于鐘鳴鼎食之家,家父權傾朝野,自身才華橫溢、美譽天下,“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如此無懈可擊的人生,他仍是為情所困、為情所傷。在遇到沈宛之前,納蘭已有妻室兒女,還有令他魂牽夢縈的亡妻,那個史書上記載的亡妻,顯然得到了納蘭真摯的真心與懷念。所以,納蘭與沈宛之間——愛,晚了一步;情,多顯憐惜;知,恰到好處;思,余生之盡。
月落烏啼未盡了,燈下翻盡難入眠。薄霜庭院著單衣,心砰然,紅燭盡,此情可待誰知曉?
納蘭妻盧氏亡后,整個人生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便經常與文人墨客朋友把酒臨杯、做詞消愁。同是名譽天下的清初大家顧貞觀為慰藉納蘭之心,告訴他,江南名妓沈宛,精通詩詞、蕙質蘭心,書信一封,定能寬慰。納蘭的將信將疑,開啟了他們之間的魚雁往來。這是他們相知的開始,以詩會友、以詞知心。
納蘭與沈宛,無論是在社會地位上,還是在愛情付出上,從來都是不對等的。在那個時代,女子從來都是男子的附屬品,沈宛的滿腹才華與知書達禮也逃不過淪落風塵的命運。更何況,此時的納蘭一副真心已交付亡妻,“一生一代一雙人”已沒有她的位置。但是,在詩詞相交中,他們是平等的,是契合的,是心靈相通的。既然愛難以說出口,那就相思相忘吧!
魚雁飛書中,二人用靈魂在對話:
納蘭寫:“欲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余熏。可耐暮寒可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批薩花底校書人。”
沈宛回:“雁書碟夢皆成杳,月戶云窗人悄悄,記得畫樓東,歸驄系月中。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
納蘭應:“窗前桃蕊嬌如倦,東風淚洗胭脂淚。人在小紅樓,離情唱《石州》。夜來雙燕宿,燈背屏腰綠。香盡雨闌珊,薄衾寒不寒。”
在對話中,納蘭關切與憐惜,沈宛慰藉與溫情,他們不僅訴說對方的苦楚,也感慨世事的悲歡離合。
02
煙花三月,柳如煙,花似錦,湖光瀲滟方晴好。他們二人終在江南相見,沒有緊張局促,沒有分外疏離,一切那么自然平和,目駐一笑,原來你在這里。
彼時,他是歷經滄桑年方二九的滿漢第一才子,她是名譽江南芳齡十八的烏程才女。詩詞是二人心心相通的紐帶,但卻無法逾越漢家風塵與滿清貴族之異,也無法逾越世俗的無奈與眼光。
清朝有風俗:“旗民不通婚。”縱使二人心心相惜,心意相通,也無法得到世人的承認與認可。
一直認為,他們似耶非耶的愛情就像是江南煙雨中的一幅畫、一場夢,若有若無,知心知意。
“身后緣,結他生;然重諾,君須記。”
“前世情,今生遇;眼前人,當珍重。”
圖片發自簡書App
03
于納蘭而言,沈宛是其余生唯一可以心靈相依相偎的女子;于沈宛而言,納蘭是其今滾滾紅塵可以托付的真摯愛人。于是,緊緊握住的雙手不再分離,哪怕背后是越行越遠的命運。
納蘭攜沈宛會京,納蘭明珠勃然大怒,絕不容許沈宛踏進相府。珠紅高墻怎能容得下風塵歌姬棲身?不得已,沈宛令居別院,二人也過了一段短的如露似雨神仙生活。才子佳人,把酒臨風,詩詞歌賦,盡在心中。一切都不言而喻,一切都盡在無言中。我更喜歡這時的納蘭,摒除世事雜念,亦夫亦師,心神相通;我更喜歡這時的沈宛,拋卻世人眼光,亦妻亦友,淺淺慰藉。
久居別院的日子,納蘭在皇宮與相府之間輾轉奔波,沈宛則在短暫的舉案齊眉后無盡的等待。他們的相知甜在其心,苦在其身。
既然這段感情有太多的放不下,有太多的世事阻隔,有太多的情非得已,那就以詞表達心意吧!既然相愛太難開口,那就相知吧!有時,“我懂”比“我愛”更寶貴,更難得。如果相愛可以“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么相知卻只能“當時只道是尋常”。
04
好酒不常醇,好夢不常久。恰似“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納蘭與沈宛相處短短半年后,納蘭得寒疾而去,二人還未待開始的情愫,就此戛然而止。彼時沈宛已懷有身孕,生前未有名,死后亦無份,沈宛不得不返回江南,從此在江南煙雨中淺淺生活,濃濃相思。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這是納蘭寫給沈宛的絕筆,“心字已成灰”,無論這場相知相許如何情深不舍,終究抵不過死亡的腳步。兩人難以言說的情深只待留作天上人間的相思。
納蘭已走,沈宛滿腔的心思,滿腹的才華都傾注在《選夢詞》中,祭奠這跨越世俗的相知與相思。
“惆悵凄凄秋暮天。蕭條別離后,已經年。烏絲舊詠細生憐。夢魂飛故國,不能前。無窮幽怨類啼鵑。總教多血淚,亦徒然。枝分連理絕姻緣。獨窺天上月,幾回緣。”
這是沈宛寫給納蘭的相思詞,筆端盡注濃濃相思之情。不知納蘭是否也在同樣相思沈宛。可是,對于活著的沈宛來說——
愛著,亦是歡喜。相思,亦是生命。
一直未用愛這個字眼去書寫他們的故事,可是我想,他們之間垮不過的是死亡,不褪色的是時間。生離死別讓他們再難言相知,而彼此的身影在時間的長河里經久不息、永不褪色。
這不是最動人的愛情,也不是最燃燒的愛情;不是山盟海誓的愿景,也不是悼亡凄凄的回首。但我想,這一定是最難以言說的相知與相思。有時,相愛容易相知難,相戀容易相思難。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已。
思不知何置,相知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