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人開始學會了煩惱。能引起你煩惱的,也許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在別人看來,它可能微不足道,甚至事情過后,連你也覺得沒什么。可是,那時候,它就是有種力量,能讓你心神不安,無所適從。對于14歲那年的我來說,這件事叫——測視力。
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學校每年都會組織一次體檢。體檢的那一天,整個學校的氣氛是非常活躍的,大概因為體檢要占用一上午的時間而不必上課。從醫(yī)院開來的車載著各種器械,連同一些不耐煩的醫(yī)生和護士,被安排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大家三五成群,拿著表格,在各個教室以及操場上走來走去,說說笑笑。在測完了身高體重等等項目之后,我們來到排隊人數(shù)最多的項目——視力。一間教室里,靠著黑板放了幾張桌子,每一張桌上都豎著一個長方體燈箱,上面是一排排大小不一、方向不同的‘E’字。醫(yī)生坐在燈箱旁,用一根小棍點住一個字,學生則站在1.5米以外的地方,遮住一只眼睛,用手指示意醫(yī)生那些字的方向,以代表能夠看清。醫(yī)生手中的小棍一排一排向下移,字也越來越小,直到你看不清為止。這時,醫(yī)生報出一個數(shù)字,填到你的表格上,并讓你遮住另一只眼睛,再重復同樣的過程。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對這個項目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如果有,那也是輕松愉悅的,因為...的視力很不錯,一直都是5.1左右。當時,周圍的同學很少有人戴眼鏡,如果有個別同學測視力的時候表現(xiàn)稍弱,排在他后面的人也會悄悄地提醒他。后來隨著年級升高,學業(yè)負擔加重,戴眼鏡的同學開始多了起來。我的視力也不如先前那么好了,但仍然維持在5.0左右,每次測完視力,醫(yī)生都會鼓勵我,要我繼續(xù)保持。
?初二那年,家里有了電腦,我有了QQ賬號,學會了和人聊天。那時候,因為追星,我和一位比我大四五歲的姐姐相談甚歡。正值暑假,每天晚上吃過晚飯,我們都會聊上好幾個小時,經常聊到半夜十二點。那時候的我,并不注意什么用眼衛(wèi)生,眼睛酸了揉一揉,熒光屏盯久了就戴上一副墨鏡,需要上廁所了才站起身來離開一會兒,只有很困或者時間太晚的時候才會依依不舍的跟姐姐說再見,約定好下次接著聊。一個暑假過去了,再開學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黑板上的字對我來說好像沒那么清晰了。我很擔心,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當時最好的朋友。之前我們聊天的時候,她無意中提起,她喜歡的人必須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視力好,不能戴眼鏡。所以,在告訴她這件事之前,我非常猶豫,覺得有點兒丟人。不過我還是告訴了她,她沒說什么,但看得出她是有點小小的得意的。她帶我去了她家附近的一個眼鏡店,那個店里可以免費測視力,而且使用的儀器比學校體檢用的燈箱更為智能,你只要坐在那里,遮住一只眼睛,望著不停閃爍的儀器說出字母的方向。整個過程很快,我雙眼模糊,望著機器毫無規(guī)律的閃爍,心中滿是慌亂。測試完畢,工作人員安慰我說可能是假性近視,要我注意用眼衛(wèi)生,說不定可以恢復的,朋友也過來安慰我,這讓我稍稍輕松了一點,可心里還是隱隱的覺得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有點不快。
?后來的幾年,我也忘了是怎么度過的,只記得每次測視力的時候,心中那種輕松愉悅都被惴惴不安所代替,甚至差點要做背視力表的傻事了。
?高二那年,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吃力地看著黑板上面數(shù)學老師密密麻麻的板書,我一會兒瞪大了眼瞧,一會兒瞇起了眼看,把眼睛左揉又揉,都只知道那是字,卻無法知道它的真正含義。我只好鼓起勇氣問同桌借眼鏡(字看清了,可還是不懂,呵呵),時間長了,兩個人都上不好課。于是就在一個周末,我揣上僅有的幾百塊錢,獨自跑去配了眼鏡。由于沒有父母陪同,我沒有能散瞳檢查視力,而是選擇了直接驗光配鏡,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還耿耿于懷,覺得自己有可能是假性近視,就因為戴眼鏡弄假成真了。有了眼鏡之后,上課再也不用擔心了,而下課之后,我還是會把眼鏡摘掉,因為戴著眼鏡我沒有辦法下樓梯。這時候,看看我周圍的同學,基本上沒有不戴眼鏡的了,就這樣生活在大家中間,沒有一點突兀的感覺,連我自己也習慣了。
?上了大學之后,視力狀況就比較穩(wěn)定了,穩(wěn)定在一個很壞的水平,不過好在體檢的次數(shù)似乎也少了。醫(yī)生檢查視力的時候,會先問一句戴不戴眼鏡,如果回答說戴,醫(yī)生就指著最上方的幾排字母來問,而結果往往是一排一排往上移動。這時候的我比較坦然了,不會想到去背視力表,也不會借助他人的力量,而是直接告訴醫(yī)生我看不清,真的看不清。我依然是不太注意用眼衛(wèi)生,而且除了電腦之外,還會盯著手機看好久好久。除了上課,我看電影看話劇甚至看電視都需要戴眼鏡了。剛認識不久的男朋友在人群里等我,我不敢貿然跑上去認;一個熟人遠遠走過來,我總要反反復復確認好了才肯打招呼;霓虹燈在我眼里完全就是一片朦朧的色彩;最怕看的是那些字很小的指示牌……其實有時,我真的很希望眼前的世界能重新清晰起來,因為我已經忘了那是種什么樣的感覺了。
?對了,還有我初中時代最要好的朋友,我們沒有上同一所高中,高一快結束時她來看我,我清楚地看見了她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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