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孔劉: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

最近迷上孔劉。于是,終于回頭去看了那部收藏已久的片子——《熔爐》。

不得不說,它的確是一部需要做好心理建設后才能打開的影片。但我仍然推薦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看看它。

故事在濃濃大霧中展開。新入職的美術老師姜仁浩(孔劉飾演),正努力融入霧津小城的慈愛聾啞學校。但他逐漸發現學校里彌漫著異樣的空氣。

校長在買通警察局的刑警;行政室長(校長的孿生兄弟)向仁浩索賄;妍斗、宥利、民秀等聾啞孩子臉上有傷痕,而且對仁浩的關心充滿了警惕;散學后女洗手間傳出奇怪的尖叫,試圖敲門干涉的仁浩卻被保安阻止……迷霧重重。

直到老師樸寶賢在辦公室里公然毒打民秀,直到女宿監(校長的妹妹)將妍斗瘋狂溺入洗衣機桶,仁浩終于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把妍斗送入醫院,同時聯系了人權組織的工作人員徐友真。

在仁浩、友真的鼓勵下,孩子們痛哭著說出了真相:校長、行政室長、老師、宿監長期對聾啞孩子實施著性侵和虐待,妍斗、宥利、民秀都是受害者。民秀的弟弟因為太過年幼,在遭受性侵后,沖向鐵軌自殺了。

深受震驚的仁浩、友真向警局報案,并向教育、市政部門舉報,卻遭遇推諉和互踢皮球。

他們帶著三個孩子舉起法律的武器,卻在法庭遭遇了這個社會更不堪的一面:示威的宗教組織偏袒校長,維護社會上流的所謂“榮譽”;法官因為“前官禮遇”的潛規則,處處偏向辯護律師;加害者在法庭上肆意顛倒黑白;證人被收買之后提供不實證詞;女宿監花錢與被害人家屬達成和解,以阻止起訴;連推薦仁浩入職的恩師都出面了,利誘仁浩放棄訴訟;最終,甚至控方律師也被買通,隱匿了錄像帶的關鍵證據。

結局注定。被告不但被輕判,而且緩刑,當庭釋放。仁浩環顧法庭,看著一張張顯露世事百態的面孔,悲憤已極。


更慘烈的是,民秀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為了給弟弟報仇,他在鐵軌上與樸寶賢同歸于盡。

影片中,自發抗議的人群被高壓水槍沖散。仁浩抱著遺像,在水槍噴射下喃喃重復著一句話:

“這個孩子叫民秀,他無法聽見,也無法說話……”

影片故事來源于2005年發生在韓國光州仁和聾啞學校的真實案件。真相當然比電影更殘酷。

人權組織在二審判決之后仍然堅持抗爭,但成效甚微。

2008年,作家孔枝泳得知此事后,以這一事件為藍本創作了小說《熔爐》。2009年,小說出版,旋即大賣。

當時在軍中服役的演員孔劉,在晉升兵長時收到一份禮物,正是這本小說。讀完小說,深受觸動的他托人聯系作者孔枝泳,詢問可否將這本小說制作成電影。

退役之后,孔劉極力向經紀公司推薦改編《熔爐》,并積極奔走促成了這部電影的拍攝,還自薦出演姜仁浩一角。


2011年9月,電影《熔爐》上映,震動韓國社會。

電影上映第6天,光州警方組成專案組重新偵辦此案。重啟調查后發現,現行性侵害防治法量刑過輕,且公訴期僅7年。

電影上映第37天,韓國國會通過了《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部分修訂法律案》,即廣為人知的《熔爐法》,加大了對性暴力犯罪的處罰力度。尤其規定:對殘障人和不滿13歲兒童的性暴力犯罪不受公訴時效限制;從事殘障人保護及公益事業的人員對殘障人實施性暴力犯罪的,在量刑上加重1/2刑期以嚴懲。

繼而,《社會福祉事業法》《教育公務員法》被修訂。首爾、光州等城市陸續通過了《學生人權保護條例》。

盡管如此,這起案件的部分加害者還是逃脫了懲罰。比如,校長原型已患癌癥過世;曾被起訴輕判的加害者,根據一事不再理的原則,不再被起訴;對在《熔爐法》頒布前已過追訴期的犯罪事實,也不可能再提起公訴。

令人稍感安慰的是,先前因“證據不足”而未被起訴的行政室長原型金某,于2012年7月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光州仁和聾啞學校被關閉,繳回法人資產57億韓元,用于身障者福利基金,并成立國立特殊學校。


電影《熔爐》的最后,借友真的口說出: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這個世界改變我們?!?/p>

然而,最終,這部影片卻真的改變了這個世界,一點。所以,它必然成為傳奇。

相信因為這部電影而通過的法律,將在未來保護更多孩子不被傷害。但與此同樣重要的,這部電影還為所有曾遭受侵害的孩子發聲。

影片的英文名是“Silenced”,沉默的——我想,說的不只是這些可憐的聾啞孩子。

事實上,太多遭受侵害的孩子,和這些聾啞孩子一樣,都是沉默的。他們被逼迫著沉默,被威脅著沉默,被勸說著沉默,被遺忘著沉默。仿佛所有傷害不曾發生過。

遭到性暴力傷害的孩子為什么尤為可憐?因為在被侵害時,他們往往還不能明白自己所遭受的究竟是什么。這也意味著,隨著時間流逝,當他們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才會從心底深處浸透出難以言說的羞憤、屈辱和悲傷。

對這些孩子來說,也許痛苦將伴隨他們終生。

所以,這世上,要有人為他們發聲。

孔劉在接受采訪時被問到:為什么要促成這部片子?他說他不是作為一個演員在參與,而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在參與。他說:

“我也會老。到我六十、七十歲年紀大的時候,我可以對自己說:做得對、沒有錯、不后悔?!?/p>

是的,做得對、沒有錯、不后悔。說出這句話的孔劉,正是最好的孔劉。

這世上有很多痛苦的事。

生活幸福的人,愿意把這些痛苦放一點在自己心上,多么美好。

這世上有很多沉默的人。

有能力發聲的人,愿意為這些沉默者發出一點聲音,多么美好。


看到孔劉,總讓我想到《喜劇之王》里周星馳老捧著的那本書——《演員的自我修養》。

孔枝泳評價他說:“孔劉是自六十年代《誤發彈》的金鎮奎以來,首見的知識分子演員。”也許,真的沒有高估吧。

演員確實可以成為這個時代的記錄者、言說者,甚至改變者。

最近,孔劉主演的言情劇《鬼怪》火了。迷妹們的彈幕遮云蔽日,有人迷長腿,有人迷肌肉,有人迷眼神,有人迷笑容……

受過最古板教育的我,突然覺得:迷內在、迷外在都可以,都很美好。

致最好的孔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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