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朋友說,愛上跑步是因為村上春樹的《當我跑步時我在談些什么》,一開始只是想試試那種感覺,后來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這項運動。
第一次和室友一起去南區體育場跑步,心里很是忐忑,因為每次她都會連續不斷地跑十圈。在我的概念里,十圈是一個不可企及的數字。漫長的4千米,是拼死拼活掙扎著才能跑完的800米的5倍行程,大概是初中時家和學校的來回距離。對于一個微胖界的女生來說,邁開這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同時也是一個發現自我的新的開始。只是我不知道這一步一開始便是踏上了“不歸路”,跑步是一項身體和心靈同時前行的運動。
關于意義
1982年秋,村上春樹開始職業作家生涯之際,也開始長跑。此后近30年,從夏威夷的考愛島到馬薩諸塞的劍橋,從日本村上市參加鐵人三項賽,到踏上希臘馬拉松長跑古道,他一直在奔跑。
他在書中的自序中說,他將這種感受書寫成文字并非是“想高談闊論、振臂一揮:‘來呀!讓我們每天跑步,永葆健康吧!’也無關哲學,而是通過實實在在運動自己的軀體,通過作為選擇的磨難,極其私人地感悟到的東西。”
這大概是朋友從中感受的啟示,也是每個長跑者會思考的問題:跑步于我有何意義?
于我而言,長跑的第一個意義:排除雜念,心無旁騖。
踏上塑膠跑道是什么感覺呢?以前是緊張,現在是興奮。
在嘗試長跑之后,面對似乎沒有終點的圓形跑道,心里不再是畏懼,而是帶著一種享受運動快感的心情邁開腳步。首次長跑時以為自己無法堅持,一次之后便會放棄,卻沒想到十圈并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反而是運動后的滿頭大汗讓人覺得舒爽。好像心中的煩惱與怨念,都隨著汗水排出體外,從頭頂和著蒸騰的熱氣消失在夜空。
長跑不僅需要體力,也消耗著心力。如何才能堅持到達終點?方法因人而異,但長跑中迸發出的想法或是思考的片段,在運動的過程不斷地轉移身體痛苦的注意力,確是每個長跑者都有的經歷。
這些零星碎片式的思考,循著時間流逝,在長跑的體驗中逐漸形成了一種感悟,或關于自我認識,或關于生活,或關于朋友關系,或關于前途未來。在長跑中的思考像是一場內心的自我對話,在身體前行的同時,在忍受疲憊的同時,心靈與身體一起上路。
這大概就是跑步于我更重要的意義。雖然很多想法是“一時一地之感”,但總有一些東西在心里念念不忘,最終沉淀心底,融入骨髓,成為自我的一項原則。
關于陪伴
很贊同村上的觀點,跑步是一件私人、孤獨的運動。它不需要任何的工具與伙伴,不需要特殊的場地與時間,不需要特殊的訓練與技能,只要邁開腳步就可以開始。
我一直以為自己獨自度過了太久的時光,最不怕的便是寂寞,但人終究是害怕寂寞的動物,只要有機會與人同行,便會想躍躍欲試。幸運的是室友(同時也是很好的朋友)也有此意,兩人約定每天去跑步,若是下雨就換成走路,無論是哪種陪伴,總是容易讓人心安。
有人說“努力”就是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與其過程中的痛苦作斗爭,最終獲得心理上的滿足。雖然不甚贊同,但道理也有幾分,若是自己所做的事情是自己感興趣的,不管在他人看來是枯燥乏味或是困難重重,心里也不會覺得痛苦難以堅持,反之便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吧。
跑步初期便是這種“努力”的感覺,在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不是自我的鼓勵,而是他人的陪伴。和在所有困難的時候的陪伴一樣,身邊與自己一致的腳步聲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只是跑步時的陪伴是沉默的,沒有人會在跑了七八圈之后還有力氣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夸夸其談。速度與呼吸是彼此交流的語言,沒有誰會故意快一步,也沒有誰故意拖累,久而久之越來越輕快的步伐和越來越勻稱的呼吸,讓彼此好像同為一體,這時跑步——這一項競技類的運動在脫去了競賽的外殼后更像是一種游戲。
這種陪伴讓我想起父母,這么多年來,他們的陪伴就像是跑步過程中的陪伴一樣,沉默而讓人安心。
小學時隨父母不斷地更換地方上學,每一次在剛適應新環境的時候便要離開,初中每年都會分一次班,沒有固定的同學和朋友,高中到離家兩個小時車程的地方求學,一個月回去一次,直到高考填志愿來到了成都,距離越來越遠。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對于兒時的遷移耿耿于懷,認為正是因為那時的經歷才導致自己現在的這種冷淡的性格,害怕過于熱烈的情感,因為結局都是分離。也許是因為這種心理,所以不管是朋友還是父母交流都很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跑步中的這種想法讓自己突然意識到,原來父母的陪伴一直都在,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他們無聲地默默地陪我在這個世界奔跑,無論我沖撞或是停步,他們都僅僅跟隨在我身邊。越是覺得不會失去,越是不會去珍惜,因為從未想過父母會離開自己,所以才會這么肆無忌憚地忽視吧。又或許是潛意識里明白,他們是身邊與自己一致的相伴,跌倒時他們會將我扶起,失落時他們會給我勇氣,停步時他們會給我前進的動力,即使不著言語,卻早已相應于心。
跑步,從他們的手里跑向這個世界,最終又跑回他們的身邊。不是兜兜轉轉,而是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