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他的公寓?
歌仙心里一沉,倒不是因為想多了什么,這樣的安排實在太緊張,他這首歌還沒練好,眼下怕是沒多少時間來練習。
“之定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吧,工作室的車就在樓下等你,司機的電話我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收拾妥當以后,陪我去一個酒局,然后我們一起回住處。”和泉守噼里啪啦安排了一串,抓起墻勾上掛著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水,笑容里有不自覺的小小得意。
“那這首歌要怎么辦?”歌仙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微的得意忘形,心中有些嘀咕,卻也沒問出來,只問了正事。
“這首歌之定當然不用繼續練習了——本來就是該我唱的。”和泉守仍然笑容滿面,挫敗感卻占據了歌仙的心。
圈套。
在去和泉守公寓的路上,歌仙兼定給大俱利伽羅發了短訊,簡單地告訴了他現在的事情,但他沒有等到大俱利伽羅的回復。歌仙也沒覺得有什么異常,他們兩個相處時本就是他說得多,大俱利聽得多,偶爾嗯一兩聲作為回答。
大俱利伽羅沒有回復,他在長久地盯著手機上收到的短訊,屏幕暗下去的一瞬他又以手指輕點上去,直到面前病床上的人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回神。那男人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極其細微地。
大俱利伽羅眸光一閃,撲到了床前。
等到歌仙兼定再次見到和泉守的時候,已經是在酒局的門口。他拿上了在自己認知中助理該帶著的所有東西,和泉守遠遠看他背著一只雙肩包過來了,唇角浮起一個甚至可以說有些寵溺的笑容。
認真的模樣真可愛啊。
但這笑容仍然是轉瞬即逝,緊接著,和泉守的眉頭蹙了起來。
歌仙正急匆匆趕去和泉守的身邊,他已經看到了那人標志性的長發和湖藍色的雙眼,沒留神之下,他的肩膀與一個略沉重的軀體擦過。
“對不起。”歌仙也沒管是誰錯,率先道了歉。和他撞了一下的中年男人卻一把扯住他的袖管,明顯得有些刻意、像是習慣性的怒意從他的臉上浮現,他的一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歌仙之后,那種怒意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了下去。
歌仙覺得不舒服,那種眼神仿佛他沒穿衣服一般。
“是新人嗎?哪個公司的?”那男人的手順著歌仙的袖管下移。
“抱歉,我不是藝人,我是——”歌仙覺得一陣粘膩,直犯惡心,沒等他推拒這個男人,身后一陣力道將他身體整個攬了回去。
然后歌仙就看到了一臉歉意的和泉守,他禮貌地替歌仙道歉。“實在抱歉,石田董事,這是我堂兄歌仙兼定,他是來找我的,只是有點迷路了。”
“是你堂兄啊,歌仙君,你好。”男人很好地掩蓋了自己有些可惜的表情,看歌仙的眼神也有些不太一樣,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虧他竟然信了。歌仙有點好笑地在心里回想著剛才一幕,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如果和泉守兼定不是以“堂兄”的身份介紹他,而是實情相告的話,恐怕那男人會直接做出什么更讓他難堪的事情。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歌仙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男人,那肥碩油膩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走廊盡頭,但在拐角處有一個熟悉的影子貼了上去,是歌仙兼定見得多了的那種貼。
那是他跟和泉守兼定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和泉守直接嗆了的女藝人。
“喂之定,你在發什么呆。”袖管上傳來拍打的觸覺,歌仙低頭一看,是和泉守正一臉嫌棄地拍打著那男人觸碰過的地方。“那男人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據說手里還有不少其他娛樂公司的股份,他本來不需要在這個破圈混跡的,不過……他有點,呃,男女不忌。”和泉守好看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他把歌仙拉得更近。“今晚你跟緊我。”
“我知道。”歌仙抬頭看著和泉守,他眼中的擔心讓歌仙覺得安寧。“謝謝你。”
和泉守一瞬間有些遲疑,然后迅速點點頭。“我們走吧,今晚你會有點辛苦。”
的確辛苦,一晚上歌仙都在偷偷記下來酒局上的人名,他們的事業,喜好,裙帶關系,緋聞。歌仙覺得自己頭都要炸了,還要扛著醉的站不穩的和泉守。和泉守的酒品說不上太差,但絕對不能說好,明明都站不穩了,還要笑著招呼路過的每一個人,雖然從來沒叫對過他們的名字。
我該把這家伙怎么辦啊。歌仙頭疼地想著。連拉帶拽好不容易把和泉守塞到副駕駛,歌仙一腳油門,逃也似離開這個地方。
“以后這種酒局還會有很多,你聽到的東西,都只能記在腦子里,千萬別寫下來或者敲在什么隱私博客里,讓人抓到把柄很麻煩的。”
聲音沉靜平和,微微磁性而不是醉酒的沙啞。
“你果然沒醉。”歌仙手都不抖仍然開車,不時瞅一眼導航。“但你也喝了不少,回去我給你沖些蜂蜜水吧。你還在健身計劃中,為什么要參加這個酒局?和你喝得最兇的那人是誰?”
“真是聰明又體貼的之定。你沒猜錯,那人的確很重要,這次我和大俱利伽羅的新片子會通過他們發行,票房好不好一大半要看他們,簡單來說就是會關系到你的年假是熊本縣三日游還是歐洲十五國七日公費購物游。”和泉守早已坐正了身子,他身上仍有酒氣,但眼神晶亮。“本來這種事該是娛樂公司的高管談,但誰讓我是大股東呢,這么重要的事情,也值得一頓酒嘛。”
“你開心嗎?”歌仙沒理會和泉守話中的調笑,一腳剎車輕踩,窗外已經是公寓所在住宅區。他停穩車,卻開著車內燈,暖黃色的燈光里,和泉守慵懶靠在副駕座椅上,胸前西服兩個扣子都打開了,襯衫的領口扯得開了些卻又似技巧性地掩住更多,眉峰、鼻梁、下頜、鎖骨,流暢的線條如同刀鋒,光與影在刀鋒上起舞,他側了下頭,修長的美人筋便自然地出現,他垂著眼睛,歌仙只感覺頹廢的美感夾雜荷爾蒙撲面而來,他抬起眼睛看過來時,一雙眼睛陷在睫毛與眉骨造出的陰影內,卻仍然燦若星辰,足以讓歌仙忘了身處何地。
“對不起。”是那樣誠摯的眼神,歌仙無法拒絕。“之定,你這樣的人,本來不該在這個圈子里,是我……有私心。”
“我明白。”歌仙低頭給和泉守開了安全帶,無法察覺和泉守的眼神在他的頸側一掠而過。“是我們有錯在先,和泉守已經給了我最好的選擇,說實話,我沒想到大俱利伽羅用替聲假唱的事情會這么容易解決的,所以……真的謝謝你肯給我這個機會,雖然我經驗不足,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助理。”
和泉守已經下了車,整好衣服,又變回那個找不到缺憾的大明星。
“可我未必是一個好老板啊。”
“對了之定。”
“嗯?”歌仙鎖好車把鑰匙交還,安靜等候和泉守的吩咐,他眉間神色不似一個大明星的助理,倒像是面對著自己的家人。
“把你的電臺重開了吧,我很喜歡。”
“……這是粉絲對DJ的期望,還是老板對雇員的要求?”歌仙笑了起來,反問。
“表面上是后者,實際上是前者,我在濫用職權追星。”和泉守也笑了出來,拍上歌仙的肩膀。
“回家嘍。”
直到躺倒在大了一倍的床上,歌仙才想起來,那家伙在車里的時候,好像回避了自己的問題。真是個小滑頭。
小滑頭在樓上臥室里睡得不省人事,耳機里流淌著一首歌,如果此時歌仙能聽到,絕對會面紅耳赤地把播放器關掉。
那是一直存在和泉守手機里的,屬于“之定”的,現在看來絕對稱得上是黑歷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