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逛公園,去樹林,去爬山,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 ‘我喜歡沒事去沒人的地方瞎逛‘。以至于沒搬來加州多久,滿臉都生起了雀斑。她依然喜歡出去亂走,沒到過的小山崗,雨季去看苔蘚,在霧里想像右手邊的牛群和左手邊的海灣;旱季去曾經墨西哥人聚集區看畫滿遷徙故事和弗里達的壁畫,去碼頭39滿是游客的地方看港灣大橋,被吹得眼淚直流。
三藩市的西面有一片亞裔聚集的地區,那片地區有個公園,很大,叫做金門公園,夏天的時候會有音樂節。第一次來三藩市,他們兩個就去了公園閑逛。十二月的三藩大部分時間不是細雨就是大雨,唯有去公園的那一天,想去的de Young博物館沒有開,但是陽光確實意外得好。他那時候有一只很普通得單反,剛剛開始學攝影,于是對著她得臉拍了很多照片。陽光在發絲上的反射,陽光在三塊錢之前在LA時買的太陽眼鏡上的反射。他給她看,陽光太好,照得每個毛孔都十分明顯。他說,這是‘充滿愛的照片‘。她就笑,嫌棄自己怎么被拍得那么丑。然后她說:“這里很美,你不覺得很像杭州嗎,我有一天要搬到這里來住。“
她每次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會想起他十八歲時候給她寫的信。信上說了很多,說兩個人十二歲認識,到十八歲這段時間里,她怎么跟他瞎說了很多又可笑又裝的細節:無非是女孩子小時候都會想像的以后的生活,錦衣玉食,以及草莓。然后他裝作很成熟的口氣說,今天你成年了,之后你會遇到一個人在醫院的日子,迎接你第一個孩子的時刻,你會一個人去走完很多人生更重要的時刻。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無論你孤獨或快樂,都希望你可以享受那些時刻。兩個人小時候都是很能寫漂亮句子的人啊。吹牛吧。她想。每當困難來臨的時候,她不知怎么都會想起這句話來,但艱難的那些此時此刻,無論大小,都是難捱而不能享受的此時此刻啊。
她第一天搬來三藩市,租得房間還需要兩天才可以搬入,但是她要先來這里安排好家具。于是她用AirBnB在要搬進去的房間不遠處租了個小房間。重過她的兩大個箱子,求了房東妹子,兩個人費了半天力氣終于是擺上了維多利亞小樓的樓梯之上。
第二天,自己坐著地鐵去宜家買家具,期間倒錯了不少次車;第三天,等著家具送來,明明只隔了兩條街,卻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得知道搬不動,于是還是叫了taxi,把箱子運到了新住處。等到太陽下山;第四天開始正式上班,以及回家一點點的裝家具:最難的是床,所以從床開始。當時預料著要有另一個人時不時光顧,于是買了比單人床大一些的床。裝卸說明上說,必須有另一個人幫助抬床梁。但是,沒有第二個人。于是不得已用箱子以及其他的部件踮著才好不容易把床裝完。氣得給他打電話,一邊瞧著榔頭一邊在電話里罵他。第七天,總算是有了家的樣子,但卻因為前一天公司年會喝酒喝的頭暈,把自己鎖在了門外。不敢再打電話怒吼,只是默默得倒騰著想辦法去找到了三條街以外室友放備用鑰匙得姑娘那。開門的一瞬間,外賣也總算是送到了。
這些時候,無關乎生活好壞得不算太糟卻也不怎么體面有些狼狽得時刻,被他在十八歲時就言中的他希望她去享受的瞬間。她會想起他的話來。那一晚,他還給她放了他從那年年初便存下的手持小煙火。以及,她在煙火點亮的瞬間,記得自己似乎是很矯情得,哭了。
__________
喜歡這篇文章的朋友請移步關注文集 ?This Might be a Love Story (或許這是個愛情故事) 文集。每兩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