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上午，干燥灼熱，寒暄過后，我們二人分別找了小凳子坐下，男人蹲坐在自己的腳跟上笑瞇瞇的抽著煙，而女人則站立在一旁，癡癡呆呆的目光看著我們。
我喜歡摩托車，發現院子里放著一輛摩托車，話題就從院子里的一輛摩托車展開。
“這是你的摩托車？”
“不是的，是我朋友勇的，他出門去辦事，順便就停在我家了”
他老婆站著沒事踢動腳下一個酒瓶，我看到酒瓶里還殘存一點酒。
“哦，怎么你昨天晚上還喝了點酒”
“嘿嘿，沒啥事，昨天勇來了，我倆喝點酒”
他老婆搭話道：
“天天喝，特別愛喝”
男人有點局促不安，甚至有點臉紅的感覺，唯唯諾諾的爭辯道：
“哪有天天喝，就是有時候干一天活累的狠，喝點酒解乏”
昨晚的場景就浮現在眼前，兩個男人在破敗的小院子里對飲，也許還有劃拳，只有在酒精刺激下，興奮的神經才會感知不到現實生活的毛刺。且是一醉，醉了就不用面對今天一毛錢一斤的土豆，明天又要購買的藥單，后天的兩個孩子的暑假。
我想了想說：
“還是別喝了，你現在的經濟狀況怎么還能每天喝酒”
“嘿嘿，我喝的都不是貴的酒，一斤7塊錢，主要是解乏”
同事接口道：
“解乏我覺得還不如洗澡解乏”
男人訕笑著縮縮胳膊，我注意到他的胳膊基本上不見皮膚的本色，很多只有冬天好久不洗澡才會出現的黑色的結痂。
同事接著說道：
“你把個人衛生搞好，咱窮不能窮架子，天天穿的干干凈凈的你就會想我怎么能賺點錢，才能對的起我這一身干凈衣服”
女人看我們在教育男人，鼓起勇氣說：
“天天喝，沒有一天不喝的，說了不聽......”
男人嘿嘿笑著，氛圍倒是不尷尬，女人覺得我們就像是親戚一樣，開始絮絮叨叨的數落著男人的種種不是，我坐在小板凳上覺得這個話題進行下去沒有盡頭，就轉身在院子里看看，西墻根下一堆垃圾，垃圾上零散著各種各樣的酒瓶，說明女人所說不虛。我看到南墻角都塌陷了，用一堆柴草擋著就說
“你本身就是泥瓦匠，這墻塌了你修一下不行么，你修好墻這片圈起來，喂個羊啥的，我給你買羊羔”
“羊喂的有，沒在我家，在我爸媽家”
“那你喂點雞、鴨、鵝。孩子也能跟著吃個蛋啥的”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說：
“我家有鵝，都快餓死了，就在北屋墻角”
我快步走向他所說的位置，看到有個木棍插成的圍欄，接近圍欄才聽到有鵝嘎嘎的叫聲，一只在向我乞食，另外一只臥著沒動，圍欄里的食盆，被鵝啄的像鋼絲球刷過一樣。
“你怎么不喂它”
“嘿嘿，太忙，想不起來”
我無語的坐回去問他
“你現在的家你也好好收拾一下，需要水泥啥的我想把給你買不行么？院墻修修，弄個衛生間，把房子的窟窿堵一下，最起碼掃掃院子沒垃圾也衛生么”
女人道：
“他說有窟窿涼快，還沒人來偷東西”
男人笑瞇瞇的說：
“我對這個院子沒計劃，這是我父母的院子，我自己的宅基地在村西頭，我孩子大了總要給他蓋個房子娶媳婦吧”
“農村蓋房子多少錢？”
“最簡單也得十萬吧”
“你兒子今年十歲，他十八歲蓋房子，還有八年，你現在有多少存款？”
“哪有存款！都不剩下錢?！?/p>
“那從現在開始你每年至少存12000元，每月最少就是1000元，不然你蓋房子的計劃就根本不可能成功，你現在有啥計劃沒有”
他撥弄著腳前丟棄的幾個煙頭說：
“哪有計劃，就這樣今天都不知道明天的錢在哪，待會涼快了，我還得去賣土豆，一車弄好了能賣百十塊錢吧”
我們站起來打算走了，走之前對他說
“今天可不要再喝酒了”
他笑瞇瞇的說
“不喝了，不喝了”
眼神卻瞟向院子里的摩托車，我知道，今晚勇來他家推摩托車的時候還是會有酒。
我們，土豆，他未來的房子，都會是他倆下酒的話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