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院里欣賞完《大魚·海棠》，整個人心緒是沉靜的，電影放映過程中，甚至幾回有欲哭的沖動。開場，一群大魚徜徉在深海，依稀有光影透過海水，伴隨著大魚似嗚咽的低鳴，靜謐、神秘，甚至有點點恐怖，可又大氣磅礴。這正是我幾度夢境里的畫面，一瞬間感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靈魂。
最近剛讀完心理學教授朱建軍的《釋夢》，用夢境中的意向和情景來窺探人的潛意識、作解人的心理問題。大海，在某些情形下，可以象征著人的潛意識。《釋夢》中提到一個很新穎的觀點：“正如一個人會有夢，一個文化也會有夢。正如用心理學的方法我們可以解讀一個人的夢，在夢荒謬無意義的表面之下找到其意義，同樣，我們也可以用這種方法解讀一個文化的夢，從而了解這個文化……榮格指出，個人就像一個小群體。人類經歷的一切都在每一個人的心理結構中留下了痕跡——集體潛意識。在人們的夢里，有時會出現極為相近的情節，仿佛他們在夢里講著同一個故事。”
人們時常把母親比作大地，把我們生命之初所待的地方比作大海。在我們還是胎兒時，我們就在這“大海”里游弋，汲取養分，努力成長。就像嬰兒魚時期的鯤在充滿液體的玻璃瓶里，又像那一條條大魚在大海里。椿說，每個人的靈魂都是一條大魚。也許不止，每條生命也是一條大魚，深沉的大海是未知的命運。所以我們對大海又敬又畏，一如對命運亦愛亦懼。
整部電影的畫風沒有如《大圣歸來》那般漸趨歐漫風格，更接近類似《千與千尋》的日漫風格。截取其中幾個畫面，都像是“泛黃的老照片”，有種歲月感，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懷。幾位主人公的感情都很內斂。即便是椿，她的感情也并不豪放，她是勇敢甚至是一種固執，她對鯤的感情是復雜的，一言難盡。初見人間少年，是懵懂；少年為救她而死，是愧疚；在靈婆處見到小魚鯤，是憐愛；把生命分一半給鯤，伴隨呵護它成長，是責任。最后發現，那里面竟然沒有愛情！？有時愛情就是各種心理狀態的綜合。當我們發現，我們的心很小，能容下他而容不下別人時，才后知后覺，哦，原來那可能是愛情，或許是愛情？就像我們的初戀，最后甚至會歸結為 “當時太年輕，不懂愛情”，可卻叫人終身難忘。因為有年輕時不顧一切的沖勁，和年老時可以用來回味的青蔥歲月。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爺爺丿化作千年古樹后，為了孫女，把自己周身燃遍，生出熊熊烈火以引來奶奶。這是五行中的木生火；一生二，二為陰陽。湫為了椿，把自己的命給她，掰開核桃，盤出陰陽魚陣得以讓她續命。這是陰陽相生得萬物。我不知道《大魚·海棠》制作團隊是不是了解中國傳統的陰陽五行文化，但卻自然而然滲透其中了。
其實電影中某些情節還有隱喻。比如，少女騎著魚，一直表現得很快樂，最后她已經離不開魚了。如果這是一種意向，從某種角度而言可以說明什么？又如，靈婆取椿的壽命是從印堂處，靈婆給湫的壽命藏在核桃里，而核桃形似人腦，人的神志就藏于腦中……這些都有待觀影者用自己的知識積累和閱歷來解讀。
一個人的夢，就是夢，是個體潛意識；一群人的夢，是神話，是集體潛意識。從一部電影窺探存在于集體的有意無意的心理狀態，是對精神財富的挖掘。
盡管十二年的等待讓人不太能降低期待值，甚至更愿意抱著苛刻的態度去 “批判” 這部磨蹭的作品。但如果這其中仍然有值得深挖的東西，就是一部可以二刷三刷的好作品。面對陌生的、未知的事物，不可輕易否定，還是要抱著寬容的態度去了解。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是無知還是明智，也許時間能給出答案。
人們說，西方人偏愛香水，噴灑身上凸顯自我；東方人偏愛沉香之類的香材，焚香聞香，收斂心性。所以，十二年慢工細活出的動畫作品，要細細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