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
幸福的婚姻和家庭大約就是像他們仨一樣吧,無論生活中遇見多么不如意的事,都平淡接納。
人世間不會有小說或童話故事那樣的結局:“從此,他們永遠快快活活地一起過日子。”人間沒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帶著煩惱和憂慮。
人間也沒有永遠。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個可以安頓的居處。但老病相催,我們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盡頭了。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楊絳與錢鍾書,可以形容為soulmate吧,他們一起探險、一起留學、一起讀書、一起追求進步,在那個不夠開放、不夠和平的年代,能遇見這么一個人,彼此互為戰友、互為同伴,也是一件幸事!以至于當女兒和丈夫先后辭世后,楊絳發出:只有一個人的家已不是家,只是一個客棧的感慨。
現在很少有人談到死亡,是不畏懼、不恐懼的,古驛道上相失那一節,他們卻把死亡稱為“回家”。
有一段描寫是這樣的:我不敢做夢了。可是我不敢不做夢。我疲勞得都走不動了。我坐在鐘書床前,握著他的手,把臉枕在他的床邊。我一再對自己說:“夢是反的,夢是反的。”阿圓住院已超過一年,我太擔心了。我抬頭忽見阿圓從斜坡上走來,很輕健。她穩步走過跳板,走入船艙。她溫軟親熱地叫了一聲“娘”,然后挨著我坐下,叫一聲“爸爸”。鐘書睜開眼,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看著她,然后對我說:“叫阿圓回去。”阿圓笑瞇瞇地說:“我已經好了,我的病完全好了,爸爸……” 鐘書仍對我說:“叫阿圓回去,回家去。”我一手摟著阿圓,一面笑說:“我叫她回三里河去看家。”我心想夢是反的,阿圓回來了,可以陪我來來往往看望爸爸了。鐘書說:“回到她自己家里去。”“嗯,回西石槽去,和他們熱鬧熱鬧。”“西石槽究竟也不是她的家。叫她回到她自己家里去。”阿圓清澈的眼睛里,泛出了鮮花一樣的微笑。她說:“是的,爸爸,我就回去了。”太陽已照進船頭,我站起身,阿圓也站起身。我說:“該走了,明天見!”阿圓說:“爸爸,好好休息。”她先過跳板,我隨后也走上斜坡。我仿佛從夢魘中醒來。阿圓病好了!阿圓回來了!她拉我走上驛道,陪我往回走了幾步。她扶著我說:“娘,你曾經有一個女兒,現在她要回去了。爸爸叫我回自己家里去。娘……娘……”
死亡是什么呢?我們恐懼、害怕,談死色變,可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終有一天,我們是要死的。
未知死,焉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