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那晚，火燒云早已褪去，老公騎著摩托車載著我和女兒行駛在鄉(xiāng)間的馬路上。一輪滿月掛在深邃的天際，無比榮乏翟地照著山間的一切，大有“世間皆醉，我獨醒的”的氣勢。
?山路一邊是連綿起伏的山嵐，在夜色的庇護中化為流動的剪影向我們身后飛快地退去；一邊是一片連著一片還沒成熟的靜默的稻田。
?清涼的山風捋著我們的發(fā)際，輕佛我們的臉龐，我如飲醇美的佳釀陶醉了，陶醉在這沁人心脾的泥土氣息中。暫時忘記了剛剛發(fā)生在鄉(xiāng)下的不愉快。
?那輪滿月高傲地掛在天際，沒有一絲云彩的打擾，也沒有一顆星星作伴，她就那樣干脆，清清亮亮的如一枚璀燦的珍珠鑲嵌在浩瀚的夜空中。
?女兒坐在我前面，靠在他爸爸的背后早已酣然入睡。我靜靜地望著那輪明月，她也看著我們，我突然想起了“月亮走，我也走”那首老歌，難道這多情的月兒小姐要一路護送我們。
?她越過一座又一座的山頭，忽然不見了，是更高的山峰擋住了她，只見一點點光暈在山峰上悄然移動，昭示著她在馬不停蹄。不一會兒，她捉迷藏似地從山的背后跳出來。
?我們駛出鄉(xiāng)間的小道，拐上去城里的大道，她也不甘示弱地一直在我們前方導航。如精靈般穿過一排排婆娑的樹影，又如一個靈動的音符在一排排電桿線中跳躍。
?我突然計她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是怎垟?shù)南矏?？還是一副怎樣桀驁不馴的垟子？我無法看清，盡管我離她似乎這么近，其實是那般遙遠。
?車輪在飛快的轉(zhuǎn)動，我們進入城里的街市。清澈的空氣開始變得熱躁，人聲喧鬧，車流不斷，燈火通明，月亮――暫時忘記了。
?到家了，停好車，爬到五樓，打開門，我徑直向陽臺走去，拉開窗簾，一抬頭，那一輪滿月那么驕傲地掛在天際，向大地灑下滿眼清輝。近在咫尺，直射我的內(nèi)心。我又想起了剛剛發(fā)生在鄉(xiāng)下的一幕。
?老公的爸爸身體不好，我們回鄉(xiāng)給他送藥。傍晚時分，那紅透半邊天的火燒云簇擁著落日一點點往西沉，那火般的絢爛點綴在深藍色的天際，如一幅斑斕的油畫，自然界的大手筆太震撼人心！
?回到鄉(xiāng)下，公公睡在竹床上在院子里納涼，婆婆正吃著飯，坐在矮凳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見我們回來，婆婆喜出望外，放下碗筷，連聲問“吃飯沒？”“我們已經(jīng)吃過了?！蔽覒?yīng)聲回道。婆婆抱起快有她高的女兒親昵地問這問那。
?鄉(xiāng)下的空氣就是好，我搬出椅子，全家坐在院子里乘涼。
?這時，公公說話了：“宏武，爸爸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你媽媽要把那幾個遠田依然種起。這么大熱天，她還跑到那里扯草，割堤砊。說整出來，下半年種油菜。這么大年紀了，還折騰啥，我又指望不上，近處的幾畝田都難。還想種遠處，這不是瞎鬧騰嗎？”
?婆婆立馬接腔：“宏武兩口子，當媽的是這樣想的，遠處的田雖遠，但位置好，不缺水，種油菜安靜，不怕雞呀、鴨呀來搗亂。每年的收成比家門口的幾塊田要高許多。而且年年施肥年年種，那是肥田。我不舍得甩，更不甘心甩?！逼牌疟砻髁俗约旱臎Q心。
?“媽媽，您年紀大了，拼不了年輕時了。往年都有爸爸幫手，現(xiàn)在他干不了啦，憑您一個人怎么行？家里的日子又不是不好過，您這是何苦呢？爸爸的身體就是工夫很了，累出病的，難道你也想累倒？”
?“我何嘗沒想過，不過我這身子骨還硬朗著，能動一天，我得勞動一天，閑不住，你爸爸反對，我就一個人干吧，農(nóng)忙時，你們回來幫忙就是了。這米，油還是要給你們供的。自家產(chǎn)的環(huán)保，放心。而且還節(jié)省一筆開銷。”
?“媽媽，您別考慮我們，您保重身體就是為我們考慮。您累倒了，我們豈能安心?！?/p>
?“不要緊，這么多年就這樣過來了，我這把老骨頭還不至于那么脆弱。”
?老公見說服不了婆婆，發(fā)火了，威脅她如果非要這樣，就不回鄉(xiāng)下了，豈料婆婆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p>
?我沒有說一句話，我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其實對于鄉(xiāng)下，我有一種莫名的熱愛。這或許與我的童年大部分時光都是在鄉(xiāng)下姨媽家度過的大有關(guān)系吧。
?每次一放暑假或是寒假，我們幾姊妹就會被爸爸趕回姨媽家體驗鄉(xiāng)下的生活。就在那時，我知道了割谷，插秧，打谷是怎么一回事。同樣也體會到炎夏，酷冬鄉(xiāng)下人農(nóng)忙的不易。
?如今，我嫁給了鄉(xiāng)下的老公。雖說在城里工作，但每到周末，或是農(nóng)忙季節(jié)，我們都會回鄉(xiāng)下勞動。
?我喜歡婆家勞作的氛圍。婆婆總會像一個指揮官一樣吩咐大家各行其事，雷厲風行，決不拖泥帶水。我們家農(nóng)忙季節(jié)在村上效率特別高，不光是人多力量大，主要是公公，婆婆忙起來不知早和晚。我們做晚輩的也不敢有半點懈怠。
?十幾年了，我已由四肢不勤的大小姐成長為干農(nóng)活的一把好手。我喜歡那種在田間揮汗如雨的那種暢快。大自然饋贈給勤勞人的果實，我怎能不滿心喜歡。
?對這片土地，我充滿了熱愛。
?現(xiàn)在，老公和公公大人一致都說遠田不種了，我的心里真不是個滋味。像別離自己一手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不舍得。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婆婆這一輩人不行了，而我和老公又在縣城打工，鞭長莫及。
?在回城的路上，我沉默了。
?有一條路叫回家的路。我有兩個家，一個鄉(xiāng)下的婆家，一個是城里的小家。從小家到婆家的里程并不遙遠。
?我想以后的路多在奔赴回家的途中，一如背殼的蝸牛，直到找到自己真正的家院。
?一如那輪明月，照你們，也照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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